※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如果這場戰爭真的有結束的一天,在那個和平的世間再作為人相聚吧。
地藏細細地凝視過眼前的每一幕、每一張面孔,因為如果連唯一有能力看到這些的自己都記不住的話,這些事不就只能被永久遺忘了嗎?
就算隨著時間過去被生者們忘記了,但身為神明除了「引渡」之外還能為那些在戰爭中犧牲的死者再多做的一點──
儘管在人們之間有句話是「有形之物必以朽終,有生之物必以死結」,但既然是只要還被信仰著就能一直存在下去的神明,至少在自己仍舊受到人們信仰的期間,祂還是想要盡己所能的好好去記住。
記住──「黃昏幽靈」在夕暮城還沒滅城、還生而為人活著時,曾經是名以成為「雲遊樂師」為志向的,喜愛唱歌也擅長彈奏古琴的青年。
※ ※ ※
華やいだ街に独り 時忘人は
くれない色に彩られた壁 背にして
曾經的夕暮城──既然會以「夕暮」作為名號,原因就是它那令所有人都嘆為觀止的黃昏。每到了逢魔時分,最後的日光遍灑在夕暮城中的每一棟建築物、每一條街道上,頓時整座城就像是糝上了金粉似的華麗。
然而在黃昏以外的時刻,這座城也有著不輸給其他地方的美景──至少青年是這麼認為的。
以「雲遊樂師」作為志向的青年從小生長在這座城中,也見慣了城中隨處可見的綠意……那是從好幾代以前開始,治理這座城的拜鄉家族為了膽小認真的城邦守護神而一點一點種下的,因為有著大片氣鬚而方便其受驚時躲藏的榕樹。
每當有風吹過時,氣流就會帶動整片氣鬚激烈的搖晃,城中的孩子們覺得很有趣,時常聚在榕樹旁玩遊戲……有時如果遇上了躲在那裡的守護神,還會在安撫過後,帶著灰兔外觀的祂一同加入。
也正是因為城邦守護神的容易受驚,這座城裡的人們也習慣了不太起爭執的生活,只要來到大街上,所有人都是輕聲細語的。為了安撫守護神的情緒,熟悉音律的歷代拜鄉城主還帶領人們編撰了許多平靜溫和的歌謠。
或許也是從小一直聽著那些歌謠,才讓青年有了想成為「雲遊樂師」的想法吧……他不只是想唱出一樣的歌,也想讓同樣身在這個世間的更多人聽聽來自自己家鄉的那些美麗的歌曲。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
就算從某天開始,從來往城裡的行商人、修行者、浪人、世間師那裡傳來了遠方戰火四起的消息,就算內心深處也清楚那是極難達成的願望,青年還是來到神社中向成幫守護神誠心祈求了──
「希望夕暮城能夠不受到戰火波及,希望夕暮城能夠一直維持現在平和平靜的樣子。」
然而,之後人們還是從拜鄉城主那裡得知了敵軍正朝著夕暮城過來的消息。
夕暮城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被捲入飄搖的戰火之中。
※ ※ ※
體認到這個世間還是有些願望就算拜託了神明大人也無法實現,該來的災禍終究還是會到來。
行き交いし人など目もくれず 誰を待つ
古びた剣 右手に小さく祈り捧ぐ
青年並沒有怪罪神明,而是在那之後選擇了──嘗試著用自己的雙手來守護這一切。
於是青年不顧身為全城第一歌姬的青梅竹馬的勸阻,在城主和他的兄長──有著「戰鬼」稱號的拜鄉將軍號招更多人一同保衛夕暮城時,毅然決然地從軍了。
青年所在的隊伍駐紮在離夕暮城不遠處的一處荒野上。
在那裡除了要讓這些大部分第一次摸到武器的志願者們有鍛練和熟悉武器的時間,這支隊伍也擔負著……如果由將軍率領出征的隊伍擋不下敵軍的話,作為夕暮城最後防守的責任。
青年在那裡認識了拜鄉將軍那位武技高超的女兒,最讓青年印象深刻的就是對方進攻時那快到幾乎成了一團紅影的身姿,只不過一轉眼間,對方手中的那把名刀「夕暮櫻」的刀尖就抵在了對手的脖子上。
青年還和一位先前在城裡完全沒有交集的流浪武士意外地成為了友人。
老實說青年一開始在營地中見到他時還很訝異……這名無家可歸也看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武士會加入夕暮軍。好奇地詢問了之後,得到了武士笑著說出的「因為我也很喜歡這座城」的回應。
如何用刀、如何斬殺敵人、如何避開致命傷的從打鬥中活下來。
這些事幾乎都是青年從武士那裡學到的,相處過程中,青年也感覺這名才認識不久的武士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重要的友人對待,也越來越信任對方。
在日以繼夜的訓練中,青年漸漸熟悉了手中握著刀的感覺……出刀速度一天比一天更加快速也更加銳利不留情。
再加上想著無論是正在前線作戰著的拜鄉將軍,還是和他們一起留守的將軍女兒、流浪武士和其他軍中戰友,在青年眼中都是很強大的人,他甚至還產生了「這麼下去或許真的能守住夕暮城」的自信。
但就在戰事越演越烈時,那件攸關夕暮城存亡的大事發生了。
※ ※ ※
青年在事情發生那天也和往常一樣起了床,準備進行例行的訓練,但才喝了幾口水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儘管神智還是清醒的,眼前的事物卻慢慢被一層薄霧覆蓋上,接著就是完全的黑暗──然後青年就在身邊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中緩緩倒了下去。
聴こえていた声はもう無い 視えない障壁に絶えず遮られ
繋がっていた糸は絡まり 僕はただ動けず此処にいる
青年是在醒來之後才得知了夕暮軍中可能有「背叛者」的事。
是那位背叛者在他們取用的水源中下了毒,沒注意到這件事的人就這麼喝下了有毒的水,那幾乎是他們四分之三的人數──接著一部分人直接就死去了,一部份人幸運活了下來,卻受毒素影響,就算清醒後也無法看見東西……也不知道是會永久失去視力,還是隔一段時間就會康復?
如果是在沒有戰事的時候,或許曾經到秋城去學醫過的隨軍醫生還能夠慢慢找出解毒的方法,卻偏偏就在同一天──
傳來了出征的夕暮軍潰敗,身為夕暮城「戰鬼」的拜鄉將軍也已經死在那裡的消息。
敵軍正向著這裡而來,如果退了的話就一定守不住了──因此包括失去了視力的青年在內,殘存的所有人仍想試著在這裡擋下敵軍的攻勢。
陽が沈み 紅い月が哀しげに浮かぶ
時に置き去られたまま 夜を繰り返して
就算他們所有人都明白這可能只是無謂的掙扎而已,等在他們前方的這時只剩下必敗的結局。
共に支え合い 力合わせ 戦い続けてきた
彼等は何処にいる
今も風の無い渇いた彼(か)の地で戦い続けているのだろうか
僕は彼等を待つ
他們還是努力的舉起刀劍迎向敵人……如果是眼睛看不見的,就依靠聽力來出擊,在兵器與兵器的碰撞聲、敵人或自己人受創倒下的聲音中,背靠著背戰鬥著。
青年的眼睛看不見,也無法得知究竟在那片荒野上廝殺了多少個日月,有多少人死去了,又有多少人從戰鬥中活了下來,只是聞著夾雜在風中的血腥味,不斷不斷揮刀斬殺近身的敵人。
有時因為體力耗盡而短暫的昏睡了過去,卻在夢中看見了淪陷的夕暮城……遭遇殘殺屠城的畫面,一片火光中,青年在城中見過的每一張面孔全都一瞬間化為了臉色慘白沾染血跡的屍體,然後──
從噩夢中驚醒之後只是回到了另一場沒有畫面的噩夢中。
戦ってきた記憶があった 背中預けていた仲間がいた
この街には僕だけがいる あの見慣れた顔は今何処に
「好想回家……」
會有那樣的想法也是難免的,但是青年也很清楚自己不能退縮,如果退了的話就完了,噩夢中見到的畫面會變成現實……就這麼一直咬牙苦撐著。
身邊能夠共同作戰的同伴一點一點的減少,敵軍卻源源不絕,青年意識到自己大概也只能到這裡為止了,然後──
他終於得知了在水中投毒的「反叛者」的真面目……就是教自己使用武器、一直以為是重要友人也一直信任著的武士。
那還是在對方先殺害了擋在自己前方的另外一名戰友之後。
或許是覺得不想讓曾經成為自己「友人」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武士從殘破的屍體中抽出刀,高高舉起再度刺下之前,對青年說出了一切的緣由。
──他原先是另一座城中的居民,因為在那裡犯了很重的罪,被下了終生放逐永遠不能回去的命令。
──之所以來到夕暮城,之所以加入夕暮軍,之所以在水源中投毒,都是為了彌補他犯下的罪,只要將功贖過之後,他侍奉的那位前主君一定、一定會允許他再回去。
「那時告訴我的……是騙我的嗎?」
青年顫抖地詢問著──當時的那句「因為我也很喜歡這座城」難道只是謊話,只是為了取得他們所有人的信任嗎?
出乎意料的,武士沒有嘲笑當時輕易相信了自己的青年的天真,只是淡淡地開口:「不是騙你的。」
「你一直想守住的這座夕暮城在我眼中也是很漂亮的地方,我待在城中的那段時光也很快樂,可是……我也很想念我原來的家鄉啊。」
「──我也想回去,也想回家。」
像是從那句話得到了什麼力量,也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青年終於聽見刀劍的破空聲向著自己而來,伴隨著活著時的記憶中的那帶著無奈的最後一句:「對不起──」
「如果不是在這種背景下的話,其實你真的是個值得深交的友人……如果這場戰爭真的有結束的一天,在那個和平的世間再作為人相聚吧。」
就在青年的心臟停止跳動,就連意識即將落入完全的黑暗之際──
靈魂被忽然亮起的金光引導回了夕暮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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