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請保護台灣,拜託了。
 
 
 
     之所以在理應黑暗的洞底還能夠識物,是因為洞壁上每隔一段距離都亮著燈籠。
 
    藉著燈籠中搖搖晃晃的火光,僧人勉強能夠辨認出這裡似乎是一個挑高的大石室,大概也是白老鼠們平時主要集會的空間,所以才會選擇在這裡辦起飯糰的祭典。
 
    而這個大石室的四個方位又分成了四條通道,通道連往另外的四個石室,而在這些石室之中會不會還有連往其他石室的通道呢?僧人並不清楚,也沒有想到要去探究,僅僅只是因為在最初的四間石室中看見的場景已經讓他有了不小的衝擊——
 
    出於對這個地方的不了解,僧人並沒有太深入那些石室,只是站在通道口往內看去。而在第一間石室中的是——
 
    鼠群竄動的的春日宴會。
 
    身穿華麗和服,看起來像是什麼殿上人似的白老鼠,在那片帶著春城風貌的櫻花林中點亮了燈籠,舉起小小的金色酒杯和酒壺,模仿著人類貴族的聚會。
 
    這麼說來那一聲聲的吱吱吱吱對應起來大概就是在吟誦和歌了?又說不定其實是以老鼠作為主題的百人一首競賽?僧人是不懂鼠語的,但卻因為那樣的想像,一面聽著不帶有任何惡意、甚至還能說是滿溢著幸福的吱吱聲……漸漸放下了戒備。
 
    而也是從放下戒備的那一刻起,像是被施了什麼法術似的,僧人忽然變得能夠聽懂那些吱吱聲了,還真的是風雅地吟詠著僧人在此之前從來沒聽過的和歌片段,以及一句足以穿透所有紛擾的吟誦聲準確傳達到他這裡的——
 
    「人類,歡迎,這裡是『鼠淨土』。」
 
    循著聲音的來源抬起頭,僧人對上了兩雙眼睛。在櫻花林的至高處,打扮得最華貴的兩鼠就端坐在那裡,看起來就像是什麼女兒節人偶中的天皇和皇后似的。
 

明信片春(修改).jpg

 
    僧人自然地向二鼠點頭示意後,就往下一個通道、下一間石室而去了。
 
    再度探頭往內看去,這次映入眼中的是——延續中央石室的飯糰祭典中熱熱鬧鬧的氛圍,卻更加五光十色,四處都亮著琉璃燈的夏城商市。
 
    臉上感覺到石室內的陣陣熱意,僧人擦了擦汗,更仔細地去觀察著……那些老鼠們學著夏城人們的行為擺起的小攤。雖然沒有食物,但日常用品雜物衣服什麼的可以說是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遊戲小攤。
 
    靠近通道口的正好就是個為了遊戲搭起的水池小攤。本來應該是撈魚遊戲進行的場所,此時水池中的魚卻被換成了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蹴鞠。正有個貴族千金樣子、一身櫻草黃浴衣的白老鼠待在水池小攤前,聽攤主告知了遊戲規則之後,正對遊戲躍躍欲試:
 
    「我要玩!我想玩!」
 

明信片夏(修改).jpg

 
    這間石室中的白老鼠在數量上至少是櫻林中的一倍不止,都在商市中做著各自的事,僧人也不太好意思打擾祂們,看了一會兒之後就離開了,改走向第三間石室——
 
    那彷彿是在秋日的雲層上辦起的賞月會。
 
    僧人注意到這間石室中並沒有點燃燈籠或琉璃燈,只是憑著掛在石室頂部的那輪巨大滿月來作為光源。月光所及的地方鋪滿了紅褐橘的落葉,有些是來自僧人稍早前見過的樹種,有些就連僧人也認不出來。
 
    在落葉的下方是鬆鬆軟軟的雲層。讓這裡似乎成為了半空中的空間。許許多多在和服外還加上了單衣的白老鼠就踩著落葉在雲層上活動著。
 
    或是呆坐著一動也不動,像是在欣賞滿月,又或者是攜手在月光下漫步著。僧人清楚地聽見了一句:
 
    「今夜的夜色真美呀。」
 

明信片秋( 修改).jpg

 
    於是凝視著那輪大大的滿月下意識地回應著:「是啊,真的很美。」
 
    至此,僧人已經見識了三個季節了,照順序的話下一個應該是冬日的場景吧?難道還能下起雪嗎?
 
    僧人來到下一間石室入口時發現自己想像的果然沒錯,畢竟這次石室中的是——
 
    雪花、雪兔子與暖桌,全都是冬日的代表物。
 

明信片冬(修改).jpg

 
    「真是舒服啊,都不想再做任何工作了。」
 
    就算隔著一段距離也能夠感受到暖桌處散發的恬適愜意。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跨越不斷由石室頂部降下的白雪,來到暖桌邊躺下好好睡個放鬆的美夢。儘管如此僧人還是沒有多做停留。
 
    即使只要是生而為人都一定會終其一生尋求著如此的溫暖溫柔,不必為任何事煩憂的幸福,能夠一直歡笑著玩耍渡日的生活。
 
    就因為總是迷糊的僧人難得精明了一次,他注意到了……那些雪花即使落到暖桌上都不會化掉的事。
 
※  ※  ※
 
    僧人——來到第四間石室之前,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不對勁了。
 
    畢竟這個「鼠淨土」可是本應陰暗潮濕的地底深處,卻有一大群也不知道是神使還是妖怪的白老鼠們過著讓人心生嚮往的生活。而且在這個「鼠淨土」裡,器物姑且不論,但又怎麼會出現櫻花、滿月和雪花呢?
 
    在第四間石室裡發現了雪花不會化開的「真相」之後,僧人總算明白了。
 
    回到前幾間石室前,再多湊近幾步去仔細察看的話,果不其然也是同樣的結果。包括器物和櫻花雪花滿月在內,包括白老鼠們身上的穿著打扮,在這個「鼠淨土」中的一切……全都是由各色和紙與友禪紙構成。
 
    以人們所在的「現世日常之物」作為原型,選擇了紙張作為素材重現的這些東西,僧人沒想多久,腦海中就跳出了答案——
 
    「這是……『紙紮』?」
 
    對了,再結合「鼠淨土」的這個詞一想——僧人恍恍惚惚中意識到,所謂的「淨土」根本就不是生者在還活著時能夠久留的地方啊。
 
    得出這個結論時,僧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挑高石室之中。
 
    而那些不久前還圍繞著飯糰山歡呼著的白老鼠,此時整齊地一字排開,定定地注視著向祂們走來的僧人,接著恭恭敬敬地,紛紛行禮——
 
    「非常非常感謝您給我們的飯糰。」領頭的白老鼠這麼說著:「為了表現我們的心意,我們會向您送上『禮物』。」
 
    祂拍拍手,兩旁的老鼠們立刻抬出了一大一小的兩個葛籠。領頭的白老鼠向僧人說明,他可以選擇要將哪一個當作自己的「禮物」:
 
    「我們知道地面上的世間還是每天都有令人無奈之事發生,所以如果您不想再回到那裡去,想繼續留在這裡生活的話,就請爬進這個大葛籠裡吧。」
 
    只是,領頭的白老鼠隨後補充,這裡畢竟是「老鼠的淨土」,而僧人是人類,因此若是僧人想留下來的話就需要成為祂們的同類。
 
    爬進大葛籠中的僧人只要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了,醒來之後就能夠擁有作為「老鼠」的新身體,成為和祂們一樣生活在地下的——
 
    掘土老鼠。
 
    「但是如果您認為那些無奈都是人的生命的一部份,在現世也還有很多想完成的、放不下的事的話,那麼就請爬進這個小葛籠裡吧。我們會用我們的方式將您送回去的。」
 
    該選擇留下?還是回去?這個問題,在本來只是為了撿拾掉落的飯糰才誤入「鼠淨土」的僧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我想……繼續活下去。」
 
    於是僧人艱難地爬進了小葛籠中,縮起身體。籠蓋隨即蓋上,老鼠們也將鼠淨土的燈都熄滅之後,四周就此轉變為一片漆黑。
 
※  ※  ※
 
    向來迷迷糊糊的僧人在小丘上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恍恍惚惚地坐起身,視線直接毫無遮掩地對上了夜空中掛著的一輪滿月。雖然不及鼠淨土中的滿月巨大,但月光仍舊亮得足以讓僧人注意到身邊的石碑……就連銘刻於上的字跡都清晰可見。
 
    這座石碑從一開始就出現在這裡了嗎?還是剛才才忽然出現的?還是有太多僧人得不出答案的問題,只是當下一面聞著隨風飄來的金木樨的香氣,一面辨認著上面的字。
 
    接著,僧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在此處的地底會存在著像那樣的「鼠淨土」。
 
    「……原來如此啊。」
 
    石碑上以鮮紅的字跡寫著的是大大的「鼠之墓」三個字。
 
    ——那是一座獸魂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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