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呢?」
「因為等不到實現之日的『希望』,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割捨不了的『執著』,再變成真正的『絕望』。與其看著身為我們同類的妳……走到那個地步,我們私下商量後,還是決定在無法挽回之前先行動了。」
儘管說起來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為了救助被暴漲的河水越帶越遠的少年而跳入水流中的姬子——還是想得起被告知真相的那一天,推銷員河童臨走時的那種既憐憫又有些羨慕的表情。
在那天稍早之前,姬子得知了自己願望可能終究等不到實現的那一天,之後就一直掛著一張接受不了現實的哭喪臉,大概這就是造就了那份憐憫的原因吧?
至於對什麼感到羨慕……雖然姬子曾經自暴自棄地想過「已經變成這樣的我還有什麼值得羨慕的事物」,但因為對方在之前的談話中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姬子很輕易就能想出原因。
——是因為「名字」。
因為姬子有著從權兵衛那裡得到的真正的「名字」,而不像這一帶的其他河童一樣,就算打扮得再像人、表現得再怎麼和正常人類一模一樣,被叫著的都只是某個已死之人的名字。
——在這個世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起死回生」啊。
那是伴隨著這段話一起被推到姬子眼前的,河流「死而復生」能力的真相。
在人們那些關於河川「許願」與「代價」的傳聞中,似乎有不少都是關於「河川能夠讓已死之人復活」的內容。
在姬子最早聽見的傳聞中,明明是某人向河流祈求了之後,死去的兒子還真的在第七天回到了家中,但那人卻在某一天又莫名和「死而復生」的兒子一起失蹤了……但隨著時間過去,傳聞內容竟然變成了「想要復活某個人就必須先以某個人的生命提前作為願望實現的『供品』奉上」。
於是漸漸的會有人為了「復活某人」而來到這一帶,將自己或別人的生命投入河中當成「代價」。
而在人們眼中,那些因為許願而復活的人也的確在第七天從河中爬上了岸,他們還會像從來沒死過一樣照常生活著,直到壽終正寢或某一天被捲入意外死去……但得知了「死而復生」的真相之後,上岸的人看在姬子眼中全都成了祂的同類。
從來就沒有什麼「死而復生」啊……姬子雖然是河童,但還在見世物小屋裡時似乎也從人們那裡聽過死後世界「黃泉鄉」的事。人類死掉不久後好像就會直接被來自那裡的使者帶到那裡去,而且從來都沒聽過有任何人從那裡回來過,那又怎麼可能會有所謂的「死而復生」啊?
姬子早就該意識到這一點的。
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死而復生」,但這條河的神明又自古以來就有求必應,就只能透過「其他方式」來實現願望了。
推銷員河童口中的那位「河神大人」最後找到的方式就是——讓身為自己眷屬的河童變成那些人的樣子,營造出願望實現的假象。
「像我現在的長相,還有現在的生活全都是模仿著河神大人收到的願望中的某個人。發現沒辦法再模仿下去,快要被察覺異狀時,我們就會讓自己遇上『意外』,以失蹤的方式來脫身。」
姬子一聽就覺得不對勁。
「……這麼一來,會不會有其他人為了想再一次復活那個人獻上供品啊?」
推銷員河童看起來有點無奈的樣子。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我們都會盡力活到那個人的生命正常終結時再離開。畢竟也是難得能獲得『名字』,能成為『人』的機會,除非遇到真的不得以的情況,我們還是會好好把握。」
推銷員河童眼中,隱約帶著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的,對人類的笑容和溫柔的嚮往。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姬子雖然還是無法認同這種方式,卻也變得無法責備眼前的同類了。
如果換作是自己,有一個只要背上死者的名字、變成死者的樣子,就能夠被人們接納、一起生活一起歡笑的機會擺在眼前,自己大概也無法拒絕吧?但是那些同類卻必須要一直活成別人的樣子,而姬子卻……不一樣。
這也是推銷員河童眼中會不自覺流露出羨慕的原因。正是因此……祂才會對姬子給出最後的那番勸告吧?
努力抗衡著水流試著拉近和少年之間的距離,耳中明明都是轟隆轟隆的水聲,推銷員河童的聲音卻還是會不合時宜地在姬子腦中響起:
「總之,現在的話還來得及啊,姬子,我們……這一帶所有的河童從這一刻開始會全力協助妳完成『岩症的治癒藥』的。結束了這個執著之後,就放下那份感情……開始新生活吧。」
「妳已經掌握了『變人藥』的製作方法,又有真正從人類那裡得到的『名字』,只要花上一點時間,一定會變得比我們更能融入人類的社會,也更幸福。」
姬子沒辦法說自己在今天以前完全沒考慮過要這麼做。
只是就算事先思考了再多,再一次看見那副熟悉的長相時,無論是巧合也好,是真的出現了真跡也罷,姬子果然還是會將那些全都拋開,拾起一度快要放下的執著和感情——
再一次義無反顧的愛上了,然後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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