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夢枯庵有座由大片竹林和罕見的紫色彼岸櫻構築而成的茶庭」。
這是神迎從過往的紀錄中找出,再轉述給不識文字的赤的夢枯庵景色。下了朧車之後走過那麼長的路,「竹林」已經見到了,接下來剩下的就是──
在彷彿不受四季變化影響的、與世隔絕的竹林中心營造出的一方天地,彷彿能永久保留下春日的氣息似地,彼岸櫻滿開的真正茶庭。
就算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親眼見到和千家流真正的茶庭時,赤還是有那麼一小段時間直接將原家武士的想像拋在一旁。
不知不覺間又從懷中掏出紙筆,在畫筆上沾上顏料,稍微猶豫了一下這一次該在紙上的哪個位置落下才好。
眼前想要畫下來的、一定要畫下來的東西一次出現太多了,一時之間弄得他手忙腳亂的,也不知道該先畫下哪一個才好。
最後赤在踩上下一顆踏腳石的同時也決定了……就照著映入自己眼中的順序一個一個來吧。
踏腳石從竹林中延伸而出,在這處茶庭中指明了前往深處茶室的路徑。只可惜茶室前方的彼岸櫻實在是開得太茂盛了,直接遮住了大半茶室的本體,只能隱約見到類似神社拜殿的屋頂。
「那就是茶室嗎?終於有機會看一下裡面的樣子了,不過──」
赤還不急著過去,還是先好好欣賞完這座茶庭再說,手上的畫筆更是不斷地在和紙上紀錄著目所能及的一切風景
畫下了大概是千靜子為了河童們特地準備的,才比在一般的茶庭中還要大上兩三倍的葫蘆形水池……也默默地看著片片櫻瓣落入池中化為了異色的花筏,旋即又像是被什麼拉扯般快速沉了下去。
畫下了由不知道那一任的和千家家主挑選的幾顆庭石。大概是為了顧及妖怪們的喜好,有別於那些有著穩重充滿禪意的外觀的,妝點在彼岸櫻下的每顆庭石都有著古怪滑稽的外表,卻在櫻樹的陰影籠罩下完美地融入了這處茶庭中。
遠遠看著還頗具威嚴感,然而一旦踩著踏腳石走進,看清上面的內容的話──
「這些庭石的形狀和花色搭配起來都好像妖怪……是很有趣的妖怪畫呀。那個是剛從井裡爬出來卻不小心摔斷了手的狂骨、那個是不小心吃得太胖了把自己的獨輪車壓壞的妖貓火車、那個是本來想嚇人卻不小心掉到水中的吊瓶火……」
這麼好笑的東西,赤卻越來越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些庭石似乎不只是依照妖怪們的喜好挑選的……之所以擺出的都是這一類的故事,那或許也是和千家流做過的,想藉此消除人們對妖怪的恐懼厭惡的某次嘗試。
雖然當時的嘗試在現實中是失敗的,可是在赤的筆下──赤迅速地在畫中的庭石旁添上一起散著步聊著天往茶室走去的人類和妖怪,無論是人或是非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茶會舉行的笑容。
畫完了庭石之後,接著又改而描繪起石燈籠……儘管離入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是先在和紙上想像起了點亮的燈光和彼岸櫻相映成趣的風貌。
石燈籠也結束之後,赤從畫作中抬起頭來,望著不遠處也流連往返在茶庭風景中,甚至連吵架都忘了的虎神和茶師東雲——還是不急著前往茶室。
「就在這裡再多留一下吧。沒辦法呀,我還覺得沒有畫夠呢,還有很多我想畫下來的景色、想記下的心情——」
赤換了個角度,從平視改而仰起頭欣賞著在茶庭中滿滿盛開的彼岸櫻。他踩上踏腳石在茶庭中繞啊繞的,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小心地承接起有如節日彩紙般從半空中飄落的花瓣。
「尤其是這些紫色彼岸櫻,雖然和我想像中的有點不太一樣……可是,還是很漂亮。」
他認真地對著掌心的那一小片花瓣看了許久,像是在檢視什麼珍貴易碎的寶物似的。
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忽然抬起頭——朝著不遠處,正從茶庭的美景中回過神來,卻又因為擔心自己發生了什麼事而匆匆走近的虎神露出了安撫的笑容。
「虎神……我沒事,不是又想起什麼難過的記憶才動不了的,我只是想好好確認一下,原來真的有這種像是被紫草根染料渲染過的藍紫色櫻花啊。」
本來從神迎口中聽說是「彼岸櫻」時,赤還以為來到這裡時會見到一大片紅紫色的花海,畢竟以前見過的被人描述為「紫色」的彼岸櫻幾乎開出的都是紅紫色的花,如今卻是促不及防地撞入了一片藍紫色的海洋中。
也難怪就連留下紀錄的那位源家當家都用「罕見」來形容了。
……錯過這個地方的話,在其他地方大概就再也找不到同樣的花,找不到同樣讓人失神的壯大華麗了,所以就算是原家武士,看了也應該會心生憐憫而不去動這些櫻花吧?
然而那終究是身為畫師、從踏入這處藍紫色層層疊疊的茶庭裡的那一刻時,內心就有個聲音不斷大喊著「好想畫下來、一定要在花凋謝之前畫下來」的赤過於天真的想法。
並非所有人都會被那些櫻花打動心神。
身為畫師的觀察力還是讓赤注意到了彼岸櫻樹幹上的那些傷痕,雖然因為經過一段時間而稍稍淡去,還是看得出來,那是某個人想把這些滿開的彼岸櫻砍倒留下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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