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早日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
 
 
 
    過去的秋城,關於醫藥的學問主要掌握在秋城中那些醫學世家的手中。而這些世家又可以依據身份地位分為貴族士族的「門閥醫」——例如位居秋城醫術之首的桂一門,以及平民醫家的「山林醫」——在秋城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濟中一門了。
 
    無論是「桂」還是「濟中」,或是依附在其下的眾多醫家,在那些家族中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醫術論點早就都自成了一派。
 
    每個醫家都有他們擅長醫治的疾病與秘方,例如立於門閥醫頂點的桂一門就是以擅長醫治外傷為主的「金瘡醫」與一般傳染病等的「疾醫」而遠近馳名,而山林醫中的濟中一門則是擅長醫治誤食或中毒的「食醫」,似乎也有只看生產的醫家。
 
  先不論身處的醫家派系不同……光是「貴族」與「平民」的身份差別就已經足以滋生嫌隙。
 
    據說過去的桂一門和濟中一門的關係可以說是水火不容,兩方幾乎都不會出現在同樣的場合中。偶爾還是會有好幾次真的很不湊巧的見上面,就算上一個瞬間還是對病人溫柔和藹的樣子,一轉過頭就會很不客氣的馬上和對方吵起架來。
 
    吵架的內容還都是什麼由「我覺得你這樣的治療方法不對」「這裡不應該是這樣做嗎」「這麼做才比較好」之類的句子作為起頭,看似小孩子吵架,再仔細傾聽卻發現自己別說是插嘴了,根本連半句話都聽不太懂的醫家知識連發。
 
    桂一門和濟中一門……門閥醫和山林醫之間的不合,似乎是直到某位公主作為秋城的治理者時才有所緩解的。
 
    那位擁有驚人美貌和氣質,還總是身穿著一襲有著秋七草吹寄紋的金木樨色十二單衣,也最喜歡金木樨的女性,統合了分屬於門閥醫、山林醫兩大陣營的醫師、藥師。在公主的協調之下,眾人暫時放下了過去的針鋒相對,一起找出了治療那時正在秋城中肆虐的疾病的特效藥。
 
    而在那位公主辭世之後的今天,儘管醫家門派間不再像之前一樣不合,如果真的遇上了什麼狀況也能夠暫時一起聯手渡過,醫家中對於「外人」的排他性卻還是存在著。
 
    就算友松那時也聽說了在成為秋城守護神的「公主」的指示之下,許多醫家的觀念似乎也漸漸在轉變著……或許再過不久之後的將來,像自己這種並不是出生於任何醫家中的人也能夠得到入門的機會,然而——
 
    那時已經能夠看懂一整本醫書,也了解了秋城中各醫家紛爭的友松,心裡卻已經明白了: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想要加入那些醫家學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從父母和醫書上學到的是簡單的安胎、傷折、瘡腫的治療方法,要說草藥、針灸、按摩的話也是略懂一些——光靠著這些其實已經能夠應付平時可能遇到的疾病,也已經足以作為一名不屬於任何醫家的草澤醫活下去。
 
    他本來也已經釋懷的想著:作為一名草澤醫好像也沒什麼不太好的,至少和那些門閥醫、山林醫一樣,做的也都是救人生命的工作,可是……
 
    參拜完秋城守護神的神社後,他原先預想中的一切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  ※  ※
 
    友松還記得自己是在那一天的黃昏時,參拜完秋城守護神的神社後,在神社的石階之下遇見那位奇怪的女子的。
 
    明明不是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甚至可說是一般的長相,卻大概是因為和服衣襬上那朵栩栩如生的綻放著的金木樨,惹得他多看了幾眼。
 
    ——是位女醫生啊。
 
    是她背旁放著的那個木箱告訴了友松她的身份。
 
    看起來大概是剛結束了一天的出診才坐在石階上休息的,從沒有蓋好的木箱箱蓋縫隙中隱約能夠看見黃耆、丹桂、雲耳、白芷等藥材,所以應該是位女醫生……說不定還是和自己一樣的草澤醫。
 
    因為他也清楚的看見了,木箱上並沒有屬於任何醫家的家紋,有的只是一朵和衣襬上一樣活靈活現的金木樨花。
 
    那名女子原先似乎因為太累了而點著頭點著頭靠著木箱微微打著盹,只不過是聽見了他走下石階的腳步聲,卻又很快的清醒過來,站了起來:
 
    「來參拜的啊?」
 
    「是啊,我是……想成為醫生的人。我是來請秋城守護神大人保佑我能夠順利的成為醫生,也想請祂保佑我未來看顧的每一位病人都能好好的康復……那些都是閃亮的、鮮活的生命啊。」
 
    因為女子的聲音柔和,聽起來又讓人感到舒服、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多說了一點。
 
    卻沒想到聽了這句話後,女子瞬間瞪大眼睛,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笑了起來。
 
    「想成為醫生啊,啊,你是……松倉家的孩子嗎?」
 
    「您認識我的父母嗎?」
 
    見狀,女子更像是回憶著什麼美好的事情一般,愉快地笑了起來:「我當然認識啊,是一對很認真的醫生夫妻呢……就算是半路出家,為了學習醫術還特地到秋城這裡定居下來。唔,雖然好像也讓有一些醫家很不滿就是了——」
 
    「總有一天,像他們那樣的醫生,一定也能被醫家接受……我也會努力,讓那一天能夠早點到來的。」
 
    那時,石階兩旁的金木樨像是應和著女子的話一般,頓時喧囂了起來——要說喧囂的話,其實友松也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或許也可能是剛好吹過的一陣風的聲音而已。金木樨落下了大片大片的花雨,佇立在那陣花雨中的女子,渾身似乎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友松總覺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什麼很不得了的存在。不由自主的就雙手合十的膜拜起來。
 
    ——無論那名女子的身份為何,他從那天開始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都還是一直相信自己的願望在那一天,是真的被秋城的城邦守護神聽見了。
 
    自己的願望……
 
    「希望能夠順利的成為醫生,也希望未來遇上的病人都能好好的康復嗎?」
 
    女子雖然還是笑著的,語氣卻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那麼我只能告訴你了,我也是一直都希望每一位病人能夠活下來,只是……難免還是會遇上那樣的事。我也是……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每一位病人的臉和名字,那每一個、每一個都是我一直看顧著的、很珍惜的人啊!」
 
    金木樨的花雨依舊持續的降下,像極了某個人為了無法救下的生命,曾經流下過的那些淚水。
 
    「在三巡的神明面前,我們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們竭盡自己的力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努力的想要挽救任何一條生命,就算明知道對抗著的是什麼樣的存在……能夠擁有這樣的『信念』的話,就沒問題了!」
 
    ——信念嗎?
 
    然而,想想自己至今所學的那些皮毛,他還是不禁猶豫了起來。並不是在反駁著面前的女子的話,只是對於未來可能會遇到的狀況,喃喃自語地質疑起了自己:
 
    「不過,如果我能夠擁有更好的醫術的話,那或許就能夠救到更多人了——」
 
    「那麼就去學吧!只要有機會的話就去學習更多救人的方法!努力吧,努力吧!」
 
    那是女子對於他的喃喃自語給出的答覆。他對於那一天那場不可思議的會面最後的印象就是,大概是秋城城邦守護神化身的女子笑著,像是非常欣慰地對他說出的那句:
 
    「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好醫生的。」
 
※  ※  ※
 
    友松想不起來自己那天是怎麼從神社的石階下方離開,又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只知道自己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自己家的客廳中,被父母親介紹給了據說是父母親舊識,在旅行途中正好造訪了秋城的那位草澤醫。
 
    是名看起來脾氣溫和,看起來年紀也不過三四十歲,卻被父母形容為「有著高超醫術」的草澤醫男子。
 
    男子的名字是,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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