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率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無落雨
 
 
    ——我討厭人類。
 
    ——人類很奇怪。明明生命比誰都還要來得短暫,卻又會若無其事的結下緣分;而在身為妖魔鬼怪的我們好不容易接受了,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想保留下那份緣份時,又總是任性的說死掉就死掉。
 
    ——我果然最討厭人類了。
 
    總是懷抱著如此想法,嘴上也總是掛著「我討厭人類」的這句話的鬼——阿夏,在流浪到了夏城還被夏城守護神「收留」了之後,得到的當然不會是什麼「與人類接觸」的工作。
 
    來到夏城之後阿夏所要做到的,一直都是要與城中各處的妖魔鬼怪打好交道,並在必要時到妖怪間收集消息的工作。
 
    因此,當夏城中來了新的妖魔鬼怪時……為了讓後續的工作能夠順利進行,就算天氣再熱、他再想賴在涼爽的神社拜殿中不動,拖拖拉拉了一下子後,他通常還是會在溫度稍微降下來的傍晚時去與對方打個招呼。
 
    平時如果拖到了那個時間點,那些新來的妖魔鬼怪通常都已經找好了這次要「附身」「寄宿」的對象、物品或場所,讓原先單純的打招呼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場捉迷藏,有時還需要靠著認識的妖怪們的人多口雜才見得到對方。
 
    然而,這次初來乍到的妖魔鬼怪——那名鬼族的畫師,阿夏卻連找都不用找就見到對方了。
 
    從神社的拜殿中出來之後,經過神社入口處的青色燈籠,再漫不經心地通過森林中的石板小路,來到夏城的街道上時……
 
    也不知道是對方刻意在那裡等待著自己,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巧合。
 
    阿夏一眼就看見了向結束工作回家的人們打聽完什麼事之後,從身後背著的重箱中掏出了和紙和畫筆,正在畫著什麼的那名鬼族畫師。
 
※  ※  ※
 
    體態修長瘦高的男子就佇立在街道一旁關起門來的店家前,連頭也不抬的畫著畫,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後就完全無視了來來往往的人群,頭也不抬地畫著畫。偶然撥起頭上的斗笠擦了擦汗時,阿夏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的額頭上的確也長著和自己一樣的「鬼角」——所以無論乍看之下多像是人類,身份也已經確定了,是和自己一樣的「鬼」。
 
    本來只是因為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在打招呼前看看對方到底在畫著什麼的,湊近一看時才發現——
 
    對方畫著的是在夏城裡目前最廣為人知的二十二則御伽話中的,一個名為「無落雨」的故事。
 
    夏季本來是最容易降雨的時節,無論天氣原先看起來多晴朗,只要過了午後就有可能猝不及防的降下傾盆大雨,也有過連續好幾天都是大雨的時候,而那也是所有夏城的人都已經習慣的夏季日常。
 
    然而,據說過去曾經有過連續好幾年,不只是夏季,就連在其他季節中都不曾下過雨來的情況,那樣的情況還整整持續了三年之久——那也是「無落雨」這則故事的背景。
 
    據說當時的夏城之所以會出現那樣連一滴雨都不下,像是「詛咒」一般的異象,是源於某個居住在夏城附近的池塘中的河童的「惡作劇」。
 
    一點也不懂得自己的「惡作劇」會造成多少人的困擾,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招來了多少人的厭惡的河童……
 
    ……在某一天被一名看不過去的武士從池塘中誘導到了附近的破屋中困住了,不但失去了頭上象徵力量的盤子,還被一刀兩斷的斬殺了。
 
    而在河童死去之後,因為「惡作劇」被破除了,陣雨終於又重新回到了夏城中來。退治了河童的武士,還娶了城主的女兒為妻,和可愛的孩子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是這樣的故事。
 
    明明在此之前已經在夏城中聽妖怪們說了無數次,也理應已經聽到厭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面前的鬼族畫師的畫工影響,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完全被奪去了注意力,專注地看著對方是如何「作畫」的……阿夏不擅長繪畫,也不懂筆觸啊、格局啊配置啊用色啊之類的,只知道那是會深深吸住人目光的畫。
 
    無論是河童、拿著刀的武士,或是在這幅畫中出現的其他角色,所有人都活靈活現的像是下一個瞬間就會從畫中跳出來似的,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阿夏卻總覺得眼前畫中的每個人物看起來都像是快要哭出了似的表情。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還有,在畫作的最後,武士和城主的女兒生下的孩子,為什麼會長得那麼像是……被武士斬殺的那個惡作劇的河童呢?
 
    阿夏還來不及多想,就先被對方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  ※  ※
 
   「你是……你是『這一邊』的『鬼』嗎?」
 
    過胸的黑髮上戴著斗笠,還披著雪白的十德單衣,內裏卻也不知道是怕作畫時會沾染髒污或是單純為了與外袍形成對比似的搭配上了深黑的和服,只在衣角上點綴著幾簇竹葉的紋樣。
 
    作著如此打扮的鬼族畫師男子似乎是因為察覺到了身邊多出了人,暫時放下了手中的畫,扶著斗笠的邊緣抬起頭來——
 
    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
 
    阿夏總覺得面前的鬼族畫師在發現自己也是「鬼」的時候,雙眼似乎瞪大了一點,也不知道原因為何,難道這名鬼族畫師在此之前也沒有遇過像他們這樣的同類嗎?正摸不著頭緒時,隨即他又從鬼族畫師的口中聽見了那句:
 
    「看來你的過去也背負著許多不愉快的經歷啊。而對於你的身份,會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或許我應該代替『那一位』先向你說句……『對不起』。」
 
    鬼族畫師深深的向他行了個禮,反常的舉動和一見面就得到的道歉讓阿夏越來越摸不著頭緒了。他幾度張口想要問,卻又隱約意識到如果自己問出口的話,可能會得知什麼動搖自己一直以來觀念的事,所以就這麼住了嘴。
 
    ——只需要記得自己是在離開百鬼夜行的隊伍後,曾經和一名親切得古怪的男子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的鬼……
 
    ——只需要記得自己是在長期被隱瞞著的事被揭露之後,因為害怕男子後續的反應,也為了逃避身為人類的男子總有一天會老去死去的事而臨陣脫逃的鬼……那就足夠了。
 
    ——百鬼夜行前夜的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最初擁有的為什麼會是在某座山崖之下醒來的記憶,那些對現在的阿夏來說,全都是不感興趣也不需要知道的多餘之事。
 
    只需要記得自己是「討厭人類的鬼」這件事就已經足夠了——而對著那樣發愣著,整理著自己內心情緒的鬼,行完禮後的鬼族畫事終於直起身來。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對方也同為鬼族的緣故,原先連詢問著他人城中御伽話時態度都顯得有點冷冰冰的,甚至連畫起畫時都緊抿著嘴的鬼族畫師,這時嘴角卻掛起了微笑:
 
    「我的名字是是笹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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