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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青瓷,你看起來為什麼不像是在笑呢?」
 
    其實只要多看幾次就會察覺到了,就算是今年夏天才開始的關係,一開始也很排斥看見那樣的畫面,但千里漸漸的還是在那些日常中發現了——
 
    無論是對有了「殘缺」而即將轉為災厄的神明,或是本身就是災厄神,又在久遠家的秘術之下被不知不覺引到青瓷所在的別邸中的那些。
 
    放任腳下怪物一般的影子吞食那些神明的青年,那張蒼白的臉上每次都是同樣的表情……微微勾起的嘴角,那是青瓷一貫帶有的微笑。但是,眼中卻不帶有任何笑意。
 
    就拿千里在今日正午到來時撞見的那個纏滿黑影的「蜈蚣神」來說吧。
 
    每每要以「吞食」的方式送那些即將轉變為災厄的神明最後一程時,青年通常都會在動手之前先說些「感謝」的話語。像是今日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的青年,輕撫著來到面前的大蜈蚣的頭部時,是這麼說著的:
 
    「以這樣的狀態,忍受著理智被侵蝕的痛苦還要來到這裡,真是辛苦您了……對不起,但是也感謝您。」
 
    「感謝您在過去幾百年以來壓制住了作亂的蛇神,才讓生活在那座礦山周圍的人們能夠享用如此和平的日子。」
 
    千里那時是僅僅隔著一道圍牆一字不露地聽完那些話的。青瓷的語調相當的溫柔,然而當千里悄悄攀上圍牆,偷瞥向庭院中的青年時,卻發現對方看起來不像是在笑著。
 
    非但如此,多看個幾眼還會發現那雙眼中似乎壓抑著什麼更為沉重的情緒……千里是妖怪,對人類的事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不太能分得出那是哪一種:絕望、悲哀、憤怒、嗤笑,又或是其實全部都攪和在了一起。僅僅只是單純疑惑著:
 
    「青瓷,你看起來為什麼不像是在笑呢?」
 
    但不要隨便去觸人傷口的這件事千里還是明白的,所以他一直都沒有真正向青年問出內心的這個疑惑。只是又花了好多天問了住在這座山各處的友人們——讓人類能夠由衷開心重拾笑容的方法。
 
※  ※  ※
 
    千里至始至終都不曾從青年口中聽說他的父母親是被「災厄神」殺害的事。
 
    也從來都不知道……青年在這之前其實還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父母雙亡的青年為了復仇也為了保護而努力的想要變強,看在弟弟眼中卻是每天都把自己逼到極限,不斷的傷害自己的身體縮減自己的生命——
 
    不想再失去這個「家人」的弟弟藉由某次來到這座山的機會向青年提出了勸告,青年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兩人隨後還針對自身力量的不足大吵了一架——
 
    那些事青瓷從來都沒有、也永遠不可能向現在的千里主動提起的。
 
 
 
18.
 
 
    「山恩」和「山惡」的輪替向來毫無規則可言。
 
    像是那座四迷山的山神就能一待待上好幾十、甚至幾百年的時間,除了稻蛇之外,青瓷倒是沒聽過有其他從那座山離開的神明。
 
    其他山的山神也有一待就待上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大多是些太過固執或是太容易滿足的傢伙,不然怎麼能數十年如一日的持續著「守護」及「作祟」的行為呢?
 
    但也有那種當個幾年山神就膩了,或是受到地脈靈道的影響而過個幾年就需要遷徙到他方的情況存在。就像是……這座「赤葉山」。
 
    帶著式神們重新回到這裡進行「夜巡」的準備時,青瓷才明白那時久遠家的當家為什麼還要特意向自己和弟弟交待了「要是這座山的『山恩』換了就改變成祂喜歡的做法」,那一定是因為……在此之前都負責著應對「夜巡」的工作的千子婆婆,其實也意識到這座山的「山恩」已經「差不多了」。
 
    受到這裡那個傳說中連接著「黃泉鄉」的巨大靈道的影響,多年來作為「山恩」的鯰魚神的力量已經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距離那時沒過多久似乎就從這裡離開了,還找了個不錯的水潭休養生息。而這座山的「山恩」在那之後則是換成了——
 
    ——有著小短腿和濃密的鬍鬚,撥開鬍鬚還能看到一張尖嘴,搖晃著身後大尾巴的……怎麼看都不太像是神明的怪異狸貓。
 
    但從躲藏在四周綠蔭中的妖怪們的竊竊私語聲聽起來,據說面前的這隻怪狸貓可是參與了傳說中的那場「赤葉狸合戰」取得勝利還一直存活至今,年紀至少也有上百歲了,更有著深不可測的實力。
 
    所以青瓷儘管內心仍存有質疑,但還是暫且心平氣合地詢問起了對方:要怎麼做才能把「山恩」的力量借給自己。
 
    然後——只見怪狸貓的眼睛孤溜溜地轉了一圈,像是回憶起什麼事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
 
    「既然如此,如果是要你——直到『夜巡』的那一天前,好好補足你心中的遺憾呢?」
 
    他一開始還不太明白狸貓的意思,而對方也沒有……要在這裡特意解釋的樣子,只是衝著他古怪地笑了笑:
 
    「畢竟我這個人啊,從來就不喜歡故事有個難過的結局嘛。今後的每年,就努力表現給我看看吧,只要每年都能表現得讓我滿意的話——」
 
    「我會將大量『生』的力量暫時借給你。」
 
※  ※  ※
 
    接著——也是在同一天的午後。
 
    青瓷緊盯著那個翻了圍牆踩入庭院中的。
 
    和幾年前葬身在這座山中的弟弟千里有著同樣外貌和聲音,就連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紹時說出的名字也是「千里」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一時之間驚訝到有點說不出話來,但很快的就習慣性地帶著笑容回應著:「你好,初次見面。」
 
    「我是久遠青瓷。」
 
 
19.
 
 
    千里今天也和過去幾年的夏天裡一樣,在太陽高高升到了頭頂正上方的時候,來到了久遠青瓷所在的久遠家別邸中。
 
    如雨般一波波襲來的吵雜蟬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受到了那堵木圍牆的影響,當千里踏入庭院後就小聲了許多,但也因此襯托出了這個地方的神秘和幽靜。
 
    不過一道緣廊之隔的空間中,仍舊除了不時響起的翻頁聲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因此千里確認了——這天的久遠家別邸中,仍然除了自己之外別無其他訪客。
 
    「如果能夠再多一點人來到這裡就好了。」
 
    千里一直都是那麼邊想著邊迎著正午時灑入庭院中的那束日光,踢掉木屐爬上緣廊推開紙拉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再來就是一如以往的大聲嚷嚷著:「青瓷青瓷,我回來了!我——」
 
    「我又在山裡看見那種東西了。」
 
※  ※  ※
 
    這次千里在山中看見的東西尚有人形……但也只是「勉強」能看出是個人的樣子而已。
 
    畢竟對方的身上可是被層層黑影纏繞著,已經分不開了。
 
    如果更仔細一看的話,會發現那層層黑影底下似乎還有著面具和葉片披風之類的穿著打扮,說不定對方在變成這副模樣之前也曾經是哪座山的山神,或是寄宿在某棵神木中的木靈。
 
    只是無論有過什麼樣的身份,如今都只能艱難地走在山路上,藉著手中的木棒充當登山杖一面朝著這裡前進了。
 
    然後——手中還拿著書翻看著的,面無血色的青年,似乎是從他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麼。所以當有人敲響這裡的大門時,完全沒有訝異之色,而只是不慌不忙地驅使式神去應門。
 
    因為偷看過好幾次,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因此千里通常會在式神將那個特殊的「造訪者」帶過來之前,就先借口有點累了想睡個午覺,然後就直接仰面躺下……閉上眼睛不動了。
 
    即使如此,還是能夠聽得很清楚。青年為了不吵醒自己而輕手輕腳地起了身,移動到對面房間的聲音,還有很模糊很模糊的「……對不起……」和「……感謝您……」。
 
    千里甚至還能想像出從青瓷腳下延伸出的那道黑影貪婪地吞食著「來訪者」的樣子,用「手」抓住食物一點一點的送入「口」中。即使知道那是青年一直做著的事,到了今天還是不忍心直視那個畫面而往往只敢在腦海中像這樣想像。接著——
 
    原先只是作為避開那副場面的藉口,不知不覺間卻真的睡著了。
 
※  ※  ※
 
    他最近越來越常夢到那片如墨一般的漆黑了。
 
    熟悉的、熟悉的黑暗,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曾經在某個時期內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卻總是回想不起自己之所以會身在黑暗中的緣由。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夢到那些呢?還有——
 
    內心那個催促著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常出現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要自己必須過去,無論如何都要過去青瓷那裡,要告訴對方自己的真正想法才行,還有好多好多事還想告訴對方……
 
    然而,若是想要細想到底要告訴對方「哪些事」時,卻又會發現記憶之中是一片空白。這又是為什麼呢?這又是為什麼呢?
 
    當想著那些恍恍惚惚睜開眼時,就會正好對上已經「結束了進食」並且回到房間裡的青年。然後他就會暫時又將那些事拋到腦後,一如往常的聽青年說起那一個個久遠家人祓除不詳的故事。
 
    沒過多久後,又換成是他向青年聊起在山裡遇上的事,或邊吃著式神剛剛端來的點心,邊和青年玩著雙六之類的遊戲——
 
※  ※  ※
 
    ——那真的是愉快到雙方都不願意結束,讓人不想就這麼放手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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