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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了。因為我妻子她那個時候……也只是附在金木樨上的一絲意念而已，為了祓除整座山的黑影耗光這絲意念上的力量後很快就消失了。」
眼前的鬼族畫師——這一日換上了明亮的中紅色和服，還因應秋城轉涼的天氣加上了赤朽葉色的外褂單衣——聽他那麼回答了之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然後又低下頭在手中的長繪卷上塗塗抹抹些什麼。
這一次夏退終於得已一見出自對方之手的那些畫作的完成過程了。
完全沒有任何遲疑的筆觸操縱著簡單的線條，勾勒出和印象中相差無幾的情景。
逐漸在繪卷之末成形的那位將長髮隨意紮起、身上的袴裝和服破破爛爛，腰間還佩了刀一副就是什麼千人斬野武士模樣的男子，正是當時藉助妻子的力量斬除完黑影，在清晨時分回到聚落入口的自己。
與一身狼狽的自己形成了強烈對比的，和自己面對面的妻子那時身上仍舊是整整齊齊沒有半點破損和污漬的十二單衣。
畫中的他和妻子——正在道別。
回憶起來，夏退也是直到那個時候才得知在聚落裡和自己相處了一段時間的對方，和前段期間自己斬殺的那些……憑依在金木樨上的意念暫時凝聚成的形體沒什麼兩樣。
只是這一次對方還算是聰明，直接將自己憑依的那棵小小的金木樨樹苗藏在藥箱深處的夾層中隨身攜帶，避免了在第一時間被自己毀去憑依物的命運，或許也是為了更完美的偽裝成一名「普通的秋城女醫」，但卻因為拙劣的演技而打從一開始就被自己識破了。
他也是在分別之際才得知，妻子在這段期間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也難怪每次稍有失言或表現不對的地方就急著要掩飾過去，還有那一天在晨光的映照下——還拼了命的對自己說著「對不起」。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人可以像那樣不用換氣的完整把一段求饒求原諒的話說完，所以至今印象還十分深刻，甚至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騙你我不是什麼普通的秋城女醫我其實是一直打不過你的那位神明對不起我本來只是為了想打倒你才混入這裡對不起辜負了這裡的大家對我的信任對不起對不起如果要算帳的話真正的我在秋城裡等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動秋城裡的人他們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也還記得那時鼓足了氣喊出那段話的妻子臉都憋得紅了，語速也越來越快。到底為什麼要像那樣急著一口氣把話說完呢？也還不等這個疑惑在他內心生成，夏退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那是因為妻子也意識到僅僅身為一絲意念的自己就要耗盡力量消失了，才急著想在最後……認錯懺悔，還有用這種方式向自己道別。
直到妻子的身姿和往常一樣快速的化為光點消散，融入朦朧的晨光中，那時的他才有時間慢慢來為那段話斷句，思索那每一句的意思：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騙你。
……我不是什麼普通的秋城女醫，我其實是一直打不過你的那位神明。
……對不起，我本來只是為了想打倒你才混入這裡。對不起辜負了這裡的大家對我的信任，對不起。
……對不起，如果要算帳的話，真正的我在秋城裡等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動秋城裡的人？他們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妳也一樣，很努力的保護著那裡的人嗎？」
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就發現妻子的真實身份了，當時的夏退心裡並沒有多少被欺騙後的憤怒，反而是從對方那段話中意識到，對方應該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悄悄的不請自來而感到可惜……如果他不主動到秋城去的話，他們兩個不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嗎？
然後，當他踏入聚落中的那一瞬間——原先圍繞著聚落形成屏障的那些金木樨竟然一下子全部都凋零枯萎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還能毫不留情的將欣欣向榮的金木樨樹砍成殘枝敗葉的他，目睹異狀的同時還有些難過：
「也不必對自己這麼殘忍吧？」
明明知道對方聽不見，那時的夏退在那種又可惜又難過的情緒驅使下，做出了一個往日的他絕對不會有的舉動。他仰起頭對著那些已經枯萎的金木樨樹，喃喃自語地給出了承諾：「好。」
「我會到秋城去……找到真正的妳好好算帳的。」
※ ※ ※
——話說回來，怎麼突然聊到這些事了？
夏退明明記得，自己本來只是接受了妻子的請託，來把她做多的御萩餅送到這位暫時被他們安排住到黃鬼仁杏故宅的鬼族畫師手中——「做多的」是表面上的說法，但光從隔著布巾都能聞到的藥草味，夏退都能肯定妻子一定在裡面「多加了什麼料」。
他實際上就是來替妻子送調配好的藥而已——正當他以為自己猜出了妻子的想法，並想著這件請託沒過多久就能完成時，拉開木門後的他看著屋內的景象直接傻了眼。
本來還想著把御萩餅送到畫師手中後，至少再多關心個一句「住得習慣嗎」，眼前的情況看起來已經不是住得習不習慣的問題了……其實屋子裡面也不是多髒亂之類的，甚至還能說是乾淨，但就是——多了一大堆前幾天明明還不在這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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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詭異事繪前引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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