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千手
 
 
    他總是想著那些手。
 
    明明什麼都沒想,內心卻日復一日不斷響起和自己相同的聲音。無論白日或是夜裡,那個聲音一直重覆著同樣的兩句話:
 
    「去找手吧,去砍下那些漂亮健康的手吧。」
 
    「想要、想要……像那樣的手,為了獻給……」
 
    那個聲音倒是不會明白說出是要獻給誰,或許在更久以前,在自己還沒住進這座宅邸之前是曾經說過的,但似乎是因為如果讓他察覺到「獻上」的對象是誰的話,耳邊就會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溫柔的告訴他「不可以這麼做」「你是好孩子,所以●●會保護你」,從某一天開始就不再告知對象是誰了。
 
    也是在那一天,已經長大成人的他服下了抗憂鬱的藥及安眠藥之後,並沒有和往日一樣睡著。他的身體仍舊活動著。
 
    在夢境中,他隱約感覺到身體自行動了起來,披上黑色的風衣,風衣中藏著剛買的斧頭,然後他出了家門--又在模模糊糊間闖進了某戶人家,砍下了某人的手臂。
 
    他其實不太清楚那到底是誰的手--只是凝視著躺在地上的手臂,內心忽然湧上強烈的失望。一方面是因為想著像這樣的東西他怎麼會反抗不了呢?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像這樣因為營養不良和萎縮變得毫無彈性也不漂亮健康的手,又要怎麼獻給、還給--
 
    那個對象到底是誰呢?
 
    他完全不加理會倒在地上的某人,只是踉踉蹌蹌地從那戶人家落荒而逃;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在整個「行凶」過程中有沒有被任何人看見,不過就算被人看見了,應該也只是一團黑影而已--
 
    畢竟當時是晚上十點左右,如果沒點上燈的話,根本就什麼都看不清楚呀。
 
※  ※  ※
 
    「去找手吧,去砍下那些漂亮健康的手吧。」
 
    「想要、想要……像那樣的手,為了獻給……」
 
    在那天之後他又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陣子,搬了家住進了大宅邸想讓自己生活得舒服一點,精神狀況卻沒有任何好轉。
 
    他換過了很多很多藥,一開始還有一些能產生作用,但日子久了就都沒效了。
 
    中途似乎曾經有刑警上門來告知他,他那個早就斷絕關係的父親不知道被什麼人殺害的事,但他卻一點都提不起勁也不太開心。
 
    在他活得像是行屍走肉的那段期間,心裡卻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瘋狂地生長茁壯著。直到後來--
 
    他偶然經過了某個車禍現場。
 
    那應該是兩輛汽車對撞的意外事故,其中一名死者似乎正好是高中生的年紀,軀幹卡在車內,制服上血跡斑斑,其中一條手臂卻直接被車窗玻璃切斷飛出了車外……就躺在他面前的斑馬線上。
 
    如此的白皙、健康、漂亮、新鮮……還帶著人體上的餘溫。
 
    就在注意到那條手臂的那一瞬間,他的內心忽然昇起了強烈的渴望。
 
    「想要、想要……像那樣的手,為了獻給……」
 
    是為了獻給誰呢?
 
    他不清楚,卻趁著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兩台過度擠壓的車上時,悄悄收起了那條手臂。回到宅邸中時,他檢視著那條手臂,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心滿意足。
 
    「獻上這樣的手就沒問題了,一定、●●一定會很高興的……」
 
    內心的聲音也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說了不同的話,然後就如那句話所說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名無臂少女接上手臂後的笑臉。
 
    那名少女是誰呢?
 
    也不知道原因為何,但他想起少女的笑臉卻總覺得好開心、好開心。他珍重地、像獻上什麼祭品似的將那條手臂擺在自己房間裡最顯眼的地方,那天晚上,他就算不服用藥物也終於睡得著了。
 
    但在夢境之中,他又聽見自己的內心有個聲音喃喃地說著:
 
    「可是人的手是一雙啊。」
 
※  ※  ※
 
    「去找手吧,去砍下那些漂亮健康的手吧。」
 
    「想要、想要……像那樣的手,為了獻給……」
 
    從車禍現場撿來的手放了一段時間就變成了黑黑乾乾的魚乾樣。
 
    記取了第一次的教訓,之後他像是終於找到了人生目標似的……開始把腦筋動到那些必須透過特殊管道才能購買的「人體收藏品」上。
 
    他在宅邸中的每個房間裡都放上了自己購買來的,或是泡在福馬琳中、或是製作成防腐標本的手。
 
    過沒多久之後,他更是變本加厲地自行學會了製作標本的方法。又是從哪個晚上開始呢?他就如同曾經在「夢境」中做過的一樣,在晚上十點左右披上黑色的風衣,帶著斧頭埋伏在暗巷裡物色著自己喜歡的「手」。
 
    白皙、健康、漂亮,還帶著溫度的那些手。
 
    慘死在那把斧頭底下的受害者又有多少人呢?他沒有細數過,只知道不斷的把自己得到的「手」帶回宅邸中。
 
    一點一點的把偌大宅邸中的每個房間都填滿,又像是一點一點彌補自己內心的某個遺憾及愧疚。
 
    ●●一定會很高興吧?那名少女一定會很開心吧?
 
    然後--他好高興,他終於不需要服用藥物就能和正常人一樣……感到幸福感到滿足了。
 
※  ※  ※
 
    無論他做得多小心,終究還是在某一天被人們發現了。
 
    憤怒驚懼的人們放了把火想要燒掉那棟擺滿了數千隻手的「千手宅邸」。但在宅邸各處潑上汽油之前,人們先將他打了一頓,用鐵鍊鎖在椅子上,也在他身上淋滿了汽油。
 
    火勢……很快就籠罩了整棟宅邸。他因為被活生生焚燒的疼痛而劇烈掙扎著,還眼睜睜那些手被火焰燒成了焦炭。
 
    「手!我的手……我要獻給……的……」
 
    他在疼痛之中依稀看見那名少女向自己走來,溫柔的笑伸出了手,像是邀請著自己:「要我牽起你的手嗎?」
 
    「……一起回家吧。」
 
    那一刻他終於想起……●●是誰,那名少女是誰了。明明就是小時候一直保護著自己的、被砍下雙手失血過多而死的--
 
    「姐姐。」
 
    他怎麼可以不記得呢?曾經對他說著「你是好孩子,所以姐姐會保護你」那句話的人,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因為姐姐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掉了。
 
    可是,他做出了這種事,也已經不是姐姐口中的「好孩子」了。
 
    可是……既然他已經成為這副模樣的話,既然他已經變成「壞孩子」的話……那麼就算再做更多也沒什麼差別吧?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牽起大火中那不知道是瀕死幻覺,還是真的以靈魂的樣子來接自己的姐姐的手--
 
    只是內心默默地確認了自己今後的行動方向。如果、如果在這場大火熄滅之後,自己還能夠以某種形式存在於世間的話--
 
    「就去找手吧,去砍下那些漂亮健康的手吧。」
 
    熊熊大火中,他任由自己內心的慾望掌握了一切。
 
    「果然還需要更多『手』才行啊。」    
 
※  ※  ※
 
    「……為了姐姐,我想要得到像那樣的手,像那樣漂亮溫暖的手!」
 
    「把那雙手給我,我必須得到更多像那樣的手才行!」
 
    然後--他變成了因著那股執念持續在深宵中物色著喜歡的「手」的「獵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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