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那個男孩的眼睛其實很漂亮。

 

    雖然眼周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打到而浮腫青黑,眼球本身也因為血管破裂而帶著些許赤紅,但與我之前盯上並且處理過的那些獵物相比,卻少了那點因為絕望而帶來的渾濁。

 

    正是因此我才沒有任何想把那雙眼睛做成彈力球的打算……那雙眼睛應該一直留在男孩身上,跟著活著的男孩一起去看過更多更美好的東西的。

 

    本來我還因為男孩的狀態和突如其來的那句話弄得不明所以,但俯下身仔細打量著花架下的男孩,最後將注意力停留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上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它的主人大概是想要活下去的。


    畢竟就算男孩脫口而出就是那樣的內容,雙眼中卻始終不帶任何絕望。

 

    我對這種事的判斷還是很準確的。

 

    至今為止在深夜中活動著的我已經遇見過很多對生命失望的「獵物」。除了被我殺掉的那些之外,出於好奇,我其實也多少注意過……那些也有著渾濁的雙眼卻最終被我放過的人的表現。

 

    那些人渡過那一夜平安回家之後,「被殺」的恐慌和求生欲一分一秒都在褪去,接著等到被暫時壓下來的那份絕望重新席捲而來時——

 

    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自己了結自己的生命。

 

    可是花架上的男孩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儘管提出了「想成為這些花的肥料」「能變得有用」的請求,如果還有機會的話絕對是會死死抓著試圖活下去的……

 

    意識到這件事,又或許是同時被男孩那雙透出「還想活下去」想法的眼睛牽動了那顆早就「不正常」的心裡某些殘存的情緒,當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將陷入昏迷的男孩抱回了公寓的房間裡,拿著醫藥箱為他包紮著全身的傷口。

 

    明明已經看出男孩很可能到了明天、或是在今天的深夜就會死去,明明男孩已經是就算送到醫院,所有醫護人員都束手無策的狀態了,我還是發了瘋似的做著徒勞無功的努力。

 

    就算已經在深夜的活動中見慣了血腥殘忍的場景,我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在顫抖著,隨及掩面哭泣起來。

 

    但就連我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哭泣……是為了變成這樣的自己還能生出「想為男孩做點什麼」的正常想法而哭?是出於自己難得遇上強烈想要活下去卻無法幫上忙的無奈而哭?或是為了男孩在說出那句話之前受到的對待而哭?

 

    我明明在今天之前從來沒見過男孩的,在男孩不確定能不能再醒來的當下也也無法得知男孩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想「成為花的肥料」。

 

    在陪著男孩走完生命最後一程的那天,卻彷彿短暫從非人類變回了正常人。

 

※  ※  ※

 

    男孩死去之後,我花了一點時間才達成男孩最後出口的「願望」,參考了其他異常者的做法,終於將男孩的遺體——除了眼球以外的部分成功做成了肥料,加到花盆裡。


    至於男孩的那雙漂亮的眼睛……我最後還是捨不得讓它們和其他部分一起被果汁機打成泥,雖然無法作為彈力球把玩,但也不失為另外一種「收藏品」,在之後一直被我裝在小玻璃瓶中隨身攜帶著。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從將男孩製成的肥料加入花盆中之後——

 

    我總覺得之後有段時間的花都開得比往日還要燦爛。

 

    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欣賞著那些花時又會浮現出更為古怪的想法:

 

    ——其他的部分已經能養出那麼漂亮的花了,那麼如果使用這對眼睛的話,能不能開出更美更珍貴的花呢?

 

    如果真的開得出來的話……每次思緒走到這裡,我就會從口袋裡拿出那個小玻璃瓶,凝視著瓶中的那對眼睛。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做過什麼特殊處理,男孩的眼球卻沒有任何腐敗的跡象,還是充斥著「想要活下去」的強烈生命力。

 

    因為有著這股生命力——不就像是「種子」一樣嗎?我知道自己似乎變得更不正常了,或許哪天真的把男孩的眼球當作種子種下去之後,看了最終的結果而改而開始物色不同的獵物——

 

    我離所謂的「正常人」越來越遠了,也越來越接近所謂的「非人類」。這到底算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的事呢?我沒辦法確定,但當下想像著種下眼球之後可能出現的景緻,卻不知道為什麼,又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如果真的能活下去的話,如果真的能開出花的話。

 

    「……到時候就稱為『眼球之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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