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KAEROU

1.

    哎呀，老闆娘這次擺出的新和服還真漂亮呢。

    不但是優雅高貴的紫色，尤其是衣袖和衣襬上這大片大片的花……這些花就像是某人流下的淚水反射著日光的樣子一樣，五彩繽紛閃閃發亮的真是美麗呀。話說回來，這是哪一種花呢？我以前好像沒見過呢。

    喔？老闆娘您說這是您在某個夢中看見的花嗎？是趁著剛醒來時畫成了和服的圖樣？那好吧……都過了那麼久，想必您除了這種花的模樣之外，應該也將夢裡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吧？

    本來還想問問您大概是在什麼樣的場景中見到那種花的，或是那種花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出現……畢竟這種花實在太美了，美到我都想用這種花來裝飾我那寒酸陰暗的別邸了。

    好吧好吧，忘掉了也無妨，我想我還是能找到方法得到這種花的。

    為什麼嗎……因為您想嘛，這種花的模樣不是很容易讓人想起淚水嗎？既然如此就朝著這個方向去試，總有一天一定能找到的吧？

    無論是需要收集多大量的淚水、需要收集在什麼樣的前提下產生的淚水、需要用這些淚水去澆灌什麼樣的植物……一點一點慢慢去試的話，總有一天絕對能試出來的吧？

    我……相較於人類，能夠活的時間可還那麼長久，有那麼多時間去試的話，想必有朝一日一定能試出來的，不是嗎？

2.

    不、不要急著掛斷啦，我只是想問……你會來這次的同學會嗎？

    果然不會啊。也難怪嘛，你和我們畢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可說是悲哀的不歡而散，所以我也早就猜到說你不會出席了。

    我問了很多人之後也了解了，你一定是怕來了的話，說不定又會重演當時的場景、怕自己的眼淚嚇到其他人對吧？不過沒問題的，我問的那些人也說了，只要避開那個特定的時段就好，所以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只要過來就好——
 

    啊，你還擔心大家心裡還留著當時的陰影嗎？這一點的話，其實我在最初決定要邀請你的時候就問過其他人了，都過了那麼久大家幾乎都不怎麼在意了，反倒是對你的歉意還要多一點呢。

    「你隨時想來都沒關係」——每個人幾乎都是這麼說的喔，有些人甚至還一副差點就要哭出來的樣子。所以你想來就來吧，沒事的，就算你到時候抑制不住哭了，在同學會上也一定會有人陪著你哭的。

    沒事的、沒關係的、你想過來就過來吧。

    就算到時候在同學會上耽擱了太久，到了那個特定的時間，又要重覆當時的場景，大家也早久做好心理準備了——只不過是自己的同學到了那間空教室裡用那條繩子上吊了，從眼框中流下的鮮血眼淚還把臉弄得有點扭曲而已。害怕也只是一瞬間而已，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尖叫著逃跑或昏倒的。

    可是現在沒有人會對話筒另一端的你產生恐懼了。無論接起這通電話的你是已經擺脫束縛變成了和人類一樣具有實體的「某物」也好，或是仍舊是被束縛在那裡每天重覆著死亡過程的地縛靈也好。

    沒事的、沒關係的。

    反倒是我們還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沒能在那個時候察覺你和你家的難處，對不起沒能幫得上忙」呢。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喔！

    後天的下午三點，在居酒屋「櫻黃亭」，一定要來喔！

3.

    第一次在我家過夜的體驗如何？

    啊，被你拆穿了啊……對，我真正想問你的問題的確是：你也聽見我家天花板上傳來的那種聲音了嗎？

    那個像是有人在上面爬行的聲音——我其實從小就聽大人提起過了，有人形容那是「逐漸逼近的崩壞」、也有人說那是「避無可避的災禍」「為人深深恐懼之物」。還真是奇妙，我小時候還疑惑過明明是同樣的聲音可是卻有這麼多種解釋，不過現在我總算懂了，無論是用「崩壞」「災禍」或是「恐懼」來形容都是說得通的。

    聽不懂嗎？好吧，那我就從頭開始說起好了。

    就是啊，在我們這個地區自古以來似乎存在被稱為「KAERO？」還是「KAEROU？」這類讀音的東西，出現在人的面前時，那種東西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塊白布包裹著的人形，一靠近人就會不斷不斷的流眼淚。

    畢竟前面也說過那對某些人來說相當於「崩壞」「災禍」或是「恐懼」，一般情況下每個人都會盡其所能的避開祂，會封起所有門窗、堵起所有能供祂通行的道路，所以那個東西想找到人的話就只能透過天花板了。

    沒錯，你現在聽見的那種聲音……就是祂在天花板上爬行著的聲音啊。而且我想不只是你，隔壁房間的我爸爸媽媽也應該聽到了吧？然後為了躲避那個東西，他們就只能在換到其他房間去，直到再也沒有能躲避的地方為止——

    接著我想他們就會和那個東西正面對上了。同時他們也會意識到，作為他們最心愛兒子的我啊，是真的已經死掉了呀。

    畢竟那個東西據說就是像我這樣死在外地的人，就這麼死去的哀愁、淚水、以及瀕死時發出的那聲「帰ろう」(KAEROU，回去吧) 混合起來變成的東西嘛。

    說是「崩壞」「災禍」「恐懼」也沒錯啊，尤其是對一個本來圓滿的家庭來說。

    好了好了，雖然這個KAEROU這次好像並沒有把你列為目標的意思，但是你也差不多該接受了吧……不是都看過我的屍體了嗎？怎麼還堅信著我沒有死去的一路找到了我的老家呢？

    不過你就這麼找過來，如今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全然的壞事就是了。

    拜託啦、拜託啦，就看在你直到我死掉的時候都還是我最好朋友的份上，能不能幫我想想看，當這個KAEROU終於和我爸媽正面對上後，到底要怎麼安慰我爸媽才能讓他們放下我的事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