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被友人一路帶到了立於櫻林深處那座巨大鳥居下方後,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被帶到了什麼祭祀茶道之神的地方,但看著一旁那座圍上了小石頭宛如乾涸池塘一般的「地爐」時,阿蒼又在恍恍惚惚中意識到……要是通過茶庭來到了此處形同是「茶庵」的話,這裡大概就是所謂的「主座」了吧?

 

    至於在那場茶會還在舉辦時,身在主座的主人在前座時要怎麼將自己點出的茶送到身處櫻林各處——也是稍作觀察就有了猜測。雖說是乾涸的小池塘,卻在面向來路的一側留有類似溝渠的痕跡,溝渠中還殘留著水痕,延伸下去的話……這算是曲水流觴嗎?

 

    不過「觴」字指的是酒杯,所以應該要改稱「曲水流茶碗」?腦中還縈繞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放開了他的衣袖也放下了三腳雞的友人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跪坐到了地爐旁,地爐中的炭火更是自動燃起。

 

    同時各式各樣的茶道具也自半空中憑空浮現,還有個有畫著千鳥紋與簡易的鳥獸戲畫圖樣的漆器重箱像是感受到了誰的情緒似的,絲毫不在意茶會進度的逕直飛到了他面前。對方都這麼急著表現自我了,阿蒼在友人的正對面坐下後,也很配合的打開了那個重箱——

 

    映入眼中的不是什麼擺盤精緻的茶懷石,也不是金平糖一類在一路走來的茶會上出現的乾菓子,而是一大盒像是在配合著外面世界季節變化的水信玄餅,晶瑩剔透五顏六色的水信玄餅中央,還擺上了櫻花形的水羊羹。

 

    看到這裡,阿蒼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即使在此之前也參加過其他地方的茶會,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特別的……「主菓子」嗎?不過考慮到友人的個性,這也有可能是與眾不同的茶懷石吧?

 

    他有些不確定地看看手中的主菓子,又凝視著在半空中鼓譟著的茶道具們的環繞下,只要伸出手茶棗茶碗茶杓什麼的就會自動飛到手中的友人好一會兒——

 

    直到對方終於以不太熟練的手法弄好了點茶,帶著期待的目光將那隻有著千鳥紋的茶碗遞到他手上時,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這是……『主菓子』嗎?」

 

    「嗯,只是我還不知道是要取名成『夢枯』比較好,還是『願盡』比較好,要是阿蒼你的話一定知道吧?」

 

    臉上還帶著燦爛笑容的紅衣畫師這時又抱起了身邊的三腳雞,不需要他再多做想像了,一大一小達成了驚人的同步,兩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同時注視著他、相信著他。

 

    但將茶碗順勢放到嘴邊的他,也不知道是友人點茶時的溫度或哪個手法上出了問題,喝了茶的他突然感覺一陣苦澀。

 

    「為什麼要從這兩個名字中選擇呢?」

 

    在他看來這麼美麗的主菓子應該還有其他更適合的名字,甚至一瞬間腦海中就出現了好幾個,但既然是友人提出的,他還是想先了解對方執著於這兩個名字的原因再下判斷。

 

    接著品嚐著友人的點茶的他,靜靜聽友人談起了原家和那個「和千家流」曾經有過的糾葛,在雙方的理想都未能實現的前提下,達成陰錯陽差的死亡之後,現下他們所處的深淵曾經化為「地獄」的事……有了從友人口中道出的一切,和他原先所知的「原道生」的事結合在一起,終於復原出了全貌。

 

    他一直認認真真地聽著。直到友人說起了不久前雙方在茶會和解後,亡者們將自己的理想託付給生者後就前往黃泉鄉時——

 

    「我知道的,他們說得沒錯,無論是怨恨或是理想都應該是生者才要煩惱的事,可是想到無論是武士或茶師在活著的時候都一定做過夢、有想實現的願望,雖然有了託付,但祂們卻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自己夢中願望中的那個樣子了……就覺得有點可惜呢。」

 

    畢竟十分了解友人的想法,聽到這裡他就懂了。

 

    「所以你就想著『用這種方式來記錄和珍惜那些不可能的夢和願望吧』,然後……畫下了這個嗎?」

 

    「嗯。怎麼樣?阿蒼,到底要取名成『夢枯』比較好,還是『願盡』比較好啊?」

 

    聽完後的他已經明白無論自己選擇了哪個,這樣的名字對手中的主菓子來說都是再契合不過的,但他卻又有點不希望在這個地方留下的是那麼悲傷的名字——

 

    即使明白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在自己到來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但自己既然不知道是巧合或是在某人的刻意安排下來到了這裡,既然明白了這裡的一切和眼前的友人的「真相」——

 

    他還是希望留在這裡的能是更美好的事物。於是望著那張笑臉、聽著那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擔心任何事的咯咯聲,他有些不忍地移開視線,拼命思考起來。

 

    有什麼比起「夢枯願盡」來說更貼切的,更能在這裡留下美好印象的名字……目光游移間,他忽然望見了不遠處的櫻樹上,或許是為了作為此間茶室「佈置」才特地掛上的那幅字畫,

 

    因為友人不認識字,所以他知道友人可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但那幅沒有人解釋對友人來說就是無法理解之物的字畫,在這裡卻成了他的取名靈感——

 

    「待至願盡時,長夢見淨土」。

 

    他將視線移回友人身上,邊將已經空了的茶碗遞了回去,邊笑著說了:「比起夢枯願盡,取名為『淨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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