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過去出席茶會時阿蒼就聽那位大陰陽師提起過了,有些較為講究的茶庵主人──也就是所謂的「亭主」會在茶會開始前親手製作竹茶杓,所以聽友人提及那位千靜子大人堅持要自己製作茶杓時並不訝異,只是順著友人的話問起了那隻茶杓的銘。

 

    「『銘』可是點名茶會主題的重要之物喔。」

 

    在深淵之底的他知道友人不識文字,所以相較於期望友人說出銘字,他還是選擇了直接拉過漂浮在友人身邊的茶杓筒,直接看了筒上的文字──

 

    「……原來是『解』啊。然後,和花押的『和』連結起來,該說是別有意義嗎?」

 

    ──「解」。

 

    將每格部位拆開一看時,的確就如友人所說,左方是象徵鬼族的「角」,右上出現了象徵武士的「刀」。將「鬼族」和武士的「刀」擺在一起,他最先想到的是成為諸多繪卷題材的鬼退治,但畫中的友人……想到的卻是人類和鬼族的共存。

 

    那傢伙想必一直都抱持著那樣的期盼與理想,才會看到什麼都聯想到那種事上吧?再度回想至此,阿蒼無奈地搖搖頭,在茶師不可置信地看過來時,順勢將那隻茶杓遞了過去:

 

    「『解』這個字有著解除、解開、解決等多重意思。不過我想對那場茶會來說,最貼切的果然還是『和解』還有……『解脫』,對吧?」

 

    ──對曾經在那個「地獄」中待了那麼久的和千家流眾人與追隨原道生的原家武士來說,既是雙方的「和解」,也同時宣告了祂們終於能從那個地獄中「解脫」。

 

    面前長著一張蠑螈臉的茶師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正是如此。」

 

    茶師鄭重地從他手中接過茶杓,一臉若有所思地收了起來,還順便連著其他茶道具一起收進了行李中。真的沒有再遺漏任何東西嗎?看過了對方遺漏那麼重要的茶杓的全部經過,阿蒼有點懷疑,不過放眼整個房間……榻榻米上的確沒看見任何散落物了。

 

    行李都收拾好了,也揹在肩上了,茶師一副隨時就要和他以及旅館主人打過招呼後就要啟程的樣子。

 

    阿蒼看對方那副模樣,本來也以為自己不可能再從對方口中問出什麼了。卻沒想到正當他讓狐仙攀到肩上,一面將山伏裝束上的頭巾綁回頭上一面思考著接下來要到那裡去時……卻從拉開紙拉門的茶師那裡又傳來了話語聲:

 

    「說起來,我這次遠行……表面上的目的,是為了解決東雲家的當家身上總是伴隨著、甚至快要成為春城怪談之一的某件不可思議之事啊。」

 

    接著,阿蒼按下狐仙忍不住想發問的嘴,靜靜聽著茶師以狀似自言自語,實則想讓某個人聽見的音量,說起了那件不可思議之事。

 

    從某位黑衣男子那裡拿到了茶入的祖父,過世的那一晚茶入中出現了內畫的櫻林圖。從此以後每個喝過東雲家當家沖出的茶的人,都會連續好幾天在夢中來到那片深淵旁的櫻林。

 

    成千上百連綿一片綻放著的山櫻與八重櫻,光看那些而不去看深淵底下的東西的話,的確是十分妖異美麗的景致……說到這裡,茶師突然頓住了,而後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更正了:「不對……如今就算把深淵底下的東西納入,也還是十分美麗的場景。」

 

    在阿蒼反應過來之前,他還即時補上一句:「……那位住在冬城的,總是一身紅衣的畫師鬼也幫了不少忙啊。」

 

    或許是怕他再問下去自己可能會透露更多必須隱瞞的事,茶師扔下那句話後就飛快的踏出房間。等到阿蒼急急地拉開紙拉門想追上去時,明明是眨眼之間的事,卻已經詭異地不見人影了。

 

    ──是哪位直到剛才為止也一直待在這間旅店中關注著這件事發展的存在終於插了手嗎?

 

    迅速地向旅店主人道別後,又在附近稍微繞了一下,始終看不見茶師的人影……阿蒼只能這麼猜測,也只能暫時放棄在這件事上繼續追下去了。他大概猜得到那位存在的身份,只是回想了一遍那位存在在這次事件中的所做所為,光靠現在知道的這些事,果然還是很難分辨出祂想做什麼。

 

    ……對那位黃泉鄉主人所知的事還是太少了,就算在「和千家流」的這件事上造就的是好結果,但對於對方介入他和友人之間的事、對方是出於善意還是惡意才選擇介入的,阿蒼暫時還不會妄下定論。

 

    「畢竟一不小心就會跌入深淵,永劫不復啊……」

 

    喃喃自語的聲音傳到了追蹤著茶師氣味卻無功返回的狐仙耳中。祂抖了抖剛剛鑽進草叢中試著尋找氣味時沾上的草葉,又一躍回到了阿蒼的肩膀上──那個祂的專屬位置上。

 

    因為同行者有太多沒提起的事而對整件事一知半解的祂,憋了一段時間的困惑終於在這時得到了宣洩口,最先出口的還是發生時間最晚、也因此讓祂印象最深刻的那個問題:

 

    「阿蒼,那個人說的那座深淵底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儘管現階段所知的事實在太少了,一旦知道了對方會插手,未來在他眼中形同增加了更多的不確定性與不安穩性,然而,一想到自己在深淵底下的遭遇,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地上揚了。

 

    於是他摸了摸狐仙那火紅色的毛皮,笑著回應了:

 

    「我想,在那座深淵底下的東西……在那處深淵底下,一定開著滿滿的花吧?」

 

※  ※  ※

 

    ──儘管未來的一切充滿了更多的不確定性與不安穩性。

 

    ──儘管吾身如浮萍,不過……

 

    ──在冬城,是嗎?

 

※  ※  ※

 

    「咦……我這是,又在不知不覺之間睡著了嗎?」

 

    「感覺好像做了個讓人很高興的夢呀,內容卻想不太起來了,真可惜呢,不然就能好好畫下來了。只是,沒想到醒來之後還會有像這樣的,其他讓人高興的事──」

 

    「你回來了呀,聽朧夜家的座敷童子說你用很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我還有點擔心的……可是又想著,如果你能成為迷失在黑暗中的他的『帶路雞』的話,好像也不錯。然後,你這是……成功成為那樣的角色了嗎?」

 

    「作為謝禮,我來幫你畫個溫暖的窩吧?我會好好珍惜你的畫的,然後──」

 

    「好!決定了,為了紀念難得的重逢,今天就和那個時候一樣來畫各式各樣的『雞』吧!來畫更多你的同伴吧!沒問題的,我現在已經能好好控制了,絕對絕對不會再發生讓虎神神迎大人早梅大人鶯夫人和妖怪們都陪著我一起抓雞的那種事的──」

 

    「嗯!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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