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蜘蛛?

 

    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在腦充血的不適下產生的幻聽,腦海中的聲音不屬於我在此之前遇上過的任何人,是個有些沙啞粗糙的女聲。但聲音帶出的印象卻不屬於一般擁有這類聲音的老婦,伴隨那道聲音剎那間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一名……渾身漆黑、像是被烈火烤過一般的女性。

 

    是吸入過多濃煙才造就了那樣的聲音嗎?我……真是奇怪,為什麼總覺得那道聲音的主人有著那樣的姿態。我沒多少時間思考,因為就在那位女性的身影一閃而過後,我聽見從下方——那片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中傳來了某種動靜。

 

    一開始是極其細碎的喀嚓喀嚓聲,然後慢慢能分辨出那是什麼東西正急速向著這裡過來的移動聲。

 

    那個東西以八隻細細長長的腳在狹窄的岩道間靈巧地通行著,完全無視帶著黏性的岩壁帶來的不便,我甚至從那個東西的移動聲中聽出了……幾分對「進食」的迫不及待?

 

    「進食」?那明明只是一串移動聲而已,我怎麼會憑空冒出這種形容啊?再說,如果真是「進食」的話,那麼那個東西等不及想要享用的「大餐」,在這裡唯一能夠成為「大餐」的——

 

    ……不就只有「我」而已嗎?

 

    一想通這一點,本來幾乎佔滿內心的「我要到下面去救優奈」的想法,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感下一下子退去了。

 

    我開始很害怕那個即將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東西,雖然知道可能沒什麼用,還是奮力掙扎起來。在恐懼中緊盯著那片黑暗,各式各樣的想法化作腦海中的聲音點明了我現在最怕的是什麼,我好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是不是就要被吃掉了我要馬上從這裡退出去蜘蛛好像會先溶解了獵物的肉再吃那一定很痛吧……

 

    「來了。」

 

    那個沙啞女聲再次響起時,伴隨著近到咫尺的喀嚓聲,我終於看清了她所謂的「蜘蛛」的模樣。

 

    從特徵來看,那應該也是盯上優奈的「那個存在」。過去看顧著優奈時的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想像來猜測那個存在的模樣,現在的我卻有點後悔……自己看得太清楚了。

 

    先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白皙到彷彿在黑暗中發著光的女人的臉,乍看之下那張臉彷彿是浮在空中向著這裡移動過來的,距離拉近後我才注意那個女人因為擠在狹窄的通道中而扭曲的軀體,還有……明明連接在正常的軀體上,卻化成了正常人類肢體粗細的八隻漆黑的蜘蛛腳。

 

    無論我再怎麼閃躲,那個女人還是用那漆黑的蜘蛛腳觸碰到了我的身體。

 

    無論我再怎麼努力求饒,那個女人還是從口中吐出了結實的蜘蛛絲,一面用那八隻蜘蛛腳在岩道中翻動著我的身體的同時,也在我身上牢牢捆上了蜘蛛絲。

 

    一切大功告成之後,那個女人拖著我的身體,不顧我痛苦的呻吟聲,硬是將我拉出了卡住的地方,穿過剩下的岩道後,下方是個異常寬敞的空間。

 

    我也是在那個空間中看清了那個女人的全貌——真的和優奈的敘述一樣,是個穿著漂亮十二單衣,單衣下有著和臉部完全不成比例的臃腫腹部,還有著八隻細細長長的蜘蛛腳的「大姐姐」。

 

    祂似乎是將我拖回了祂的「巢」中了,我勉強移動沒被固定住的頭部,發現自己正是在一面巨大的蜘蛛網上。

 

    也不過是將視線移開了這麼短短的一瞬間而已,將注意力再放回那個女人所在的地方時,穿和服的女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黑色母蜘蛛。

 

    「不要不要不要……」

 

    比起方才的樣子,此時這或許是女人正體的模樣更讓我崩潰。我邊哭邊慘叫著求救求饒,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遠離母蜘蛛,卻因為身上的束縛,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蜘蛛迅速挪動著八隻腳,可怖的頭部離我越來越近——

 

    直到終於貼上了我的臉頰。我頓時感覺到從那個地方傳來了無法忍受的劇痛,這是真的要把我的肉先溶化了再吸乾成空殼嗎?我好痛不要不要不要對不起我不該——

 

※  ※  ※

 

    「不要!」

 

    猛然睜開眼睛後,我發現自己仍舊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似乎從聽到求救聲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身處夢中了……是因為這陣子一直在煩惱著優奈的事才會做這種怪夢嗎?

 

    但若要說是夢也未免太讓人身歷其境了,無論是那種頭上腳下卡在岩道中的窒息感和恐懼感、成為蜘蛛食物時的劇痛,只是單純的夢的話真的能感受到這些嗎?還有,更讓我不安的是,在夢境最後我似乎因為劇痛對關心優奈的事表現出了悔意,我明明是優奈最信任的老師啊,我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幼兒園的午睡鈴在這時正好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雖然內心還是有些不安,但是想著班上的孩子們又想著優奈,我還是決定用「那只是一場夢而已」的說法來讓自己暫時將那些事拋到腦後。

 

    我匆匆經過了掛在門邊的鏡子離開辦公室,在那一瞥之間,我看見自己的臉頰上或許是因為剛才的趴睡而印上了一大片紅痕。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紅痕的部位重疊到了夢境中蜘蛛開始進食的位置。

 

    走到教室後,我才從其他老師口中聽說隔壁班級的老師先幫我帶著孩子們到幼兒園後方的沙坑那裡去了。因為事先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這時我也只是把它當成純粹的巧合而已。

 

    來到沙坑前的我,看著班上的孩子們和往常一樣拿著塑膠工具帶著興奮的笑容努力將沙子堆成各種形狀的樣子,也漸漸放鬆下來。那場夢帶來的影響似乎在逐漸褪去,說不定等到下一節課時,我就會完全忘記夢境的內容了——

 

    那樣的想法卻在孩子們突然一致地圍成一圈時產生了變化。   

 

    「你們……是在做什麼呢?可以告訴老師嗎?」

 

    才問出口,還來不及等到孩子們的回應,走近一看的我就已經先得知了他們想做什麼。優奈最喜歡的那隻穿著紅色毛衣的二十公分卡通熊玩偶正靜靜躺在孩子們剛挖好的大洞底,那張一臉寫著「憨」字的臉正對著我……我忽然意識到,早上因為事出突然,優奈來不及回教室拿走這隻熊,這隻熊也就一直孤伶伶地躺在優奈的座位上。

 

    現在則是被其他孩子帶出了教室,換成孤伶伶的躺在洞裡了……我變了臉色,蹲下身正打算撿起那隻熊再來好好教育其他孩子「這麼做是不對的」時——

 

    觸碰到了玩具熊周遭沙粒的手指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是和夢中如出一轍的劇痛感。霎時間那股強烈的恐懼感也跟著一起來了,我極力在孩子面前掩飾著自己內心的害怕,一把抓起那隻熊後就拼命盯著那個大洞看。

 

    那裡什麼都沒有,還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到洞底,和夢中出現的那個深坑截然不同,但我不知為何就是知道——「蜘蛛」現在就在那裡,就藏在那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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