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您果然又來到這裡了。」
和白菊告別後的男子踏著不急不徐的腳步再度造訪了夢枯庵──說起來也真是湊巧,就和祂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一樣,都是在降下傾盆大雨的天氣中。因此祂熟門熟路地在茶室外的天棚竹片下脫下了簑衣,將斗笠摘下時又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地抬起頭,然後……迅速地穿過了躪口。
接著和男子感覺到的一樣,就在祂進入茶室後,還沒將帶著的大木箱放好,前方先傳來了話語聲。
畢竟早就預料到了對方的存在,因此當有著詭異笑容的奉茶童子簌地闖入視線範圍內時,男子表現得十分平靜。
「千靜子……是啊,因為想著妳可能會在這裡。」
──是那場茶會結束後,因為身上的束縛消失而得以離開茶入的千靜子。
說了「想在前往黃泉鄉之前再多看看這個世間現在的模樣」後就在寒鴉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她,以時間來看大概是在離開冬城後就直接奔向這個地方了吧?
只可惜河童們這一天似乎在東雲家的邀約下到春城去了──作為東雲家現任當家的東雲明據說想在這次的夜咄茶會上向家族裡的其他茶師好好介紹這幾位也算是系出同源的茶道前輩。
又據說春城的妖怪們和成為朧夜家新任守護神的座敷童子也會參與,至於那位不太常在人前現身的春城守護神……祂記得名字是「淺春」吧?大概也和往常一樣會躲在一旁隱藏身份默默參與吧?總而言之,想必現在那裡正鬧成一團吧?
而和那端的熱鬧場景相較之下,此時祂和千靜子所在的夢枯庵茶室就顯得有些冷清了。
要是祂和千靜子兩個人都不開口的話,甚至安靜到只能聽見茶庭中的添水敲擊石頭的聲音,還有環繞著夢枯庵的大片竹林中竹子互相摩擦發出的嘎嘎聲。
千靜子卻像是一時之間不想破壞這樣的平靜的樣子……明明身為「黃泉鄉主人」的男子的話就某方面也可以解釋成「對方是為了將擅自離開的她帶回黃泉鄉而來」,她卻沒有針對這一點再多說些什麼。
只是在男子的注視下笑著走到牆邊,以那雙人偶的手輕輕撫摸著滿滿地妝點到天花板上的花圖。
紫藤、山茶、溪蓀、萩、秋菊、牡丹還有茶梅,明明是不可能再有溫度的僵硬的手,輕撫的動作卻能看得出溫柔和眷戀。極為緩慢地從一種花到另外一種花。因為男子在此之前已經見過無數次相似的場景了,所以儘管千靜子一言不發,男子還是看得出來──
或許是唯恐直接開口的話會勾起學生們對自己死時的陰影吧?又或者是她從那之後也有些抗拒那種雙方都可能會流淚的場景,想讓那場開開心心的宴會成為自己留給學生們的最後回憶……無論如何,千靜子都選擇了以這種方式向學生們「道別」。
正因為理解千靜子的舉動,男子在過程中沒有任何打擾,就算想開口也是等到千靜子一一向七名學生道完別,那雙人偶的手離開牆面,人偶的身軀也轉過身來面向祂之後:「這樣就夠了嗎?」
黑衣的女性奉茶童子緩緩地挪到了小池塘樣子的地爐邊,坐了下來。即使此時的地爐中並沒有點上炭火,還可以算是空無一物,祂卻像是透過這個壁爐看見了什麼懷念的東西似的,臉上的笑容從原先的詭異漸漸變得溫和:「嗯,這樣就夠了。」
「在很久以前作為『學生』的我,努力的學會了和千家流的一切;在很久以前作為『和千家流家主』的我,終其一生都在追求著人與妖魔鬼怪等非人調和的茶道。」
祂一點一點的細數著。
「然後作為『老師』,我已經把我會的所有東西都教給他們,也看見他們的成長了;作為和千家流的『茶師』,我也已經辦過那場夢寐以求的茶會,所求的茶道也已經被傳承下去了。」
做到這個地步,想想也已經夠了──祂正想以這句話作為結語,閉眼傾聽這一切的男子卻忽然插話了:「……那麼,作為『人類』的妳呢?」
接著,男子就從大木箱裡翻出了那把綴著許許多多紫色彼岸櫻的赤紅紙傘,正襟危坐地遞給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