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後回歸第一篇,試寫練習人稱轉換敘事短篇,沒頭沒尾沒邏輯。

※來自一張物理學考卷以及一份微生物學試題的莫名其妙靈感。

 

 

 

浮世劇

 

 

 

「明天,我大概就不會在這裡了吧。」

 

少女在那片晴朗的天空之下,在那一天這麼說著。

穿著白襯衫與深藍色的百摺裙,打著整整齊齊的領結,留著一頭未經綁起的黑色長髮的少女看似悠閒地坐在朱紅色的鳥居之上,居高臨下。

少女微微瞇起眼睛,抬起手來像是想遮去太過耀眼的陽光似的,風吹得幾乎垂地的長髮飄呀飄的,她溫柔的開口了,像是喃喃自語一般,又像是在與正處於下方的人對話著。

「我還以為這個地方會像那些書上寫的一樣,是什麼傢俱都沒有空無一物的白色房間。不過,原來是這麼美麗的世界呀……早知道就該早點進來,和妳說說話的。」

 

在少女的背後有著一大片的朱紅鳥居,大大小小的鳥居都有,更有些在柱子上以行雲流水一般的筆法書寫上了金色奇妙的字樣,像是:「……的一歲生日」、「……第一次上學記念」之類的記事。該是神社才能見到的風貌,或高或低的鳥居群歪歪斜斜地排成了鮮紅的方形長廊,每每經過時,不知藉由誰之手的緋色花瓣就會由上空落下,比櫻花的顏色要再深上一些的花瓣就像是滲入了某個人的血液一般,既豔麗又妖異。

少女十分喜愛這樣的風景,但是也喜歡鳥居下方茵綠猶如絨布地毯一般的原野,雖然從來都沒有走到那個領域之中,卻能夠想像赤腳踏上草地的觸感;少女也很喜歡仰頭能夠看見的晴藍色天空,無邊無際廣闊又沒有限制的,連條天際線也沒有的,這是大部份醒著的、張著眼睛的時候都無法看見的風景。

至於少女所在的鳥居的正下方,除了大片大片勾玉一般翠綠的原野之外,還有著一個形狀彷彿面具一般的池塘。黃、藍、紫、白……池塘中處處開滿了各種顏色的鳶尾花,池塘倒映著朱紅色的鳥居,晴藍揉雜上幾抹潔白的天色,與形形色色的鳶尾花,在面具上轉換著各式各樣的色彩,如夢似幻。

偶然地水面被飄落而下的緋紅色泛起了漣漪,映照出了獨自坐在鳥居上的少女,以及守在池塘邊宛如石像般一動也不動,一言不發,定定注視著滿池的鳶尾花,身穿潔白連身洋裝、留著短髮的另一名少女。兩名少女擁有相似但予人之感卻截然不同的面孔。

少女持續地開口,說著,一句接著一句。

 

「這次大概也是我們兩個的第一次見面吧,雖然平時佇立在聚光燈之下的一向都是我,妳也很少離開這個地方到外面的世界去,妳無法得知關於我的存在,我可是一直都知道在這裡、妳的存在的。

我,一開始就是為了保護妳,才會出現的。無論其他人怎麼說,要說我是幽靈也好,是妖怪兇神也好,是精神疾病的體現也好……從那一天開始,妳就等於是將靈魂留在了這裡、留在了離舞台還有一段距離的休息室中,除非必要否則從來不站到聚光燈下,卻一直為我吸收著不堪的記憶──

──而我則是在『外面』體會了各式各樣的生活,站上了舞台的我在這段日子中體驗到了各種不同的事物,遇見了各式各樣的人,也用自己的方式在外面保護著在裡面的妳……我們雖然在這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面,其實卻一直都是這樣相互依靠著走過來的……本來應該要是這樣的才對……」

少女的臉上儘管帶著溫和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在敘述著這段話的同時卻又隱隱約約帶有幾分落寞。少女始終微笑著說著,卻又像是在害怕著什麼一般,害怕著逐漸逼近的時間,害怕著無法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害怕著無法在最後的時刻到來之前完完整整的將自己的話語傳達。

沒有任何間斷的,少女持續地說著。

「我……本來以為我們兩個這樣的狀態能夠一直維持下去的,但是到頭來,能夠登上舞台演出的……這個世界要求的最佳女主角也只有一個而已……除非融合,不然那些不合格的女主角大部份都是消失、被抹殺……」

 

「明明不想要那樣的──」

在一張張有哭有笑、有紅有白的破碎的面具有如雨點一般由空中落下時,少女從鳥居上一躍而下,踩上了那片翠綠的草地。少女微微睜大眼睛,訝異於草地的觸感與原先預想的不同,微刺中帶癢的感覺,不過雀躍驚訝的心情很快地褪去了,少女臉上又換回原先溫和又落寞的表情。

少女緊緊地擁抱住了白洋裝的少女,像是用盡全力想要使得被惡意弄傷的傷口全數復原,用盡全力想要安慰、叫醒那顆原先對於外面的世界充滿希望與未來的夢想,卻因為遭遇到一些事而不得不自我封閉起來的心一般。

「雖然潛規則是只有最能夠適應這個世界的那一個人才能活下來,但是……這樣就夠了,使用了那麼久,我只是把妳應該得到的東西還給妳而已。不是也很期待著嗎?就算遇到了那樣的事……也還是日復一日地看著池塘中盛開的花,也想要試著再站上舞臺看看的吧?」

也許是被少女的話語撼動了,穿著白色連身洋裝的少女,緩緩地,以雙手輕輕包覆住了那雙正緊緊擁抱著自己的手,儘管仍然顫抖著,在隔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之後,終於跨出了一步。

「不用擔心的,就算太過於天真、無法對別人抱持猜忌之心,就算打從一開始就不想和其他人爭奪什麼,這樣子的妳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延續自己的存在可能顯得有些辛苦,但是,世界上除了這些黑暗面之外,還是存在著許多美好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著許多溫柔的人……在妳無法登上巔峰時會適時推妳一把的人,因為懷著善良體貼的心情而向著妳伸出手的人,走在前面時會幫著妳拉妳一把的人,能夠把妳帶到那個光輝明亮的世界去的人,願意傾聽妳的聲音、陪伴在妳身邊的人,能夠為了妳落下眼淚的人……」

每當少女說出一項存在於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池塘中伴隨著漣漪就會出現與少女記憶中相同的影像,雖然有些模糊朦朧,但是那的確是從那一天開始就沒有走出過這裡的白洋裝少女,一直在池塘邊注視著,渴望接觸到的事物。

「這是我在這段日子裡,從這雙眼睛看見的,絕對不會有錯的……不用擔心,我一旦不在這裡了之後,這些也會很快的成為妳的東西的……我並不是完全消失了,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站到聚光燈之下,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和妳一起站上舞臺,……」

鳶尾花在明亮的日光之下,隨風搖曳著、搖曳著,倒映在池塘中的影像宛如天光雲影一般隨著漣漪短暫地存在過就又游移而去了。少女自己也害怕著,到了明天自己即將會變成的樣子,只是那份搖晃不定、不安的情緒也僅只存在一下下而已

「而且,那個時候對妳做出那些事的大人,那個時候的壞人們現在已經都不在了,已經沒有會惡意嘲笑妳的壞心眼觀眾了……所以,不用再害怕踏上舞台了。」

這就是這段日子少女一直努力在做著的事,從一開始小小的計畫到後來的付諸實行,無論曾經懷抱著什麼心情,是憎恨著,亦或是愛著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終於有個能夠毫無顧忌發揮、伸展、站上的舞台了,過去糾纏著她們兩個一段時間的惡夢也終於消失了,終於能夠再向著夢想中的未來前進一步了──

穿著白色連身洋裝的少女握著那雙溫暖卻已經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自從那一天之後第一次笑了起來,那是由衷喜悅又揉雜著些許惆悵的笑容。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們兩個一貫的相處方式。

 

「那麼,到石燈籠那邊去吧,只要走過了那裡,就能夠離開這個地方……真正登上舞台了。」

少女燦爛地笑了,俯在白洋裝少女的耳邊,輕聲對她們兩人獻上了即將登臺演出前的祝福:

「要好好的演出喔。」

   

我睜開眼睛。

放眼望去,眼前整片無邊無際的黃綠色原野上,現在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至始至終,也一直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總覺得心裡空了一塊,彷彿失掉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一般的感覺,在此同時,又似乎得到了什麼,僅僅只是將手放在心上,對一切釋懷、有勇氣再繼續走下去的感覺就會不斷地湧出,連同許許多多的記憶一起。

這個地方本來是這個樣子的嗎?雖然對於這方面的印象有些模糊,但是有一種遠比過去還要亮上許多的感覺,又像是下過了驟雨之後涼爽清新的空氣,眼前只有一大片空盪盪的草原,卻在依稀間聞到了鳶尾花淡淡的香氣。

腳邊散落著紅紅白白的零星碎片,雨早就已經停下了。只有在燦爛到有些刺眼的蒼穹之下,在原野的另外一邊,有著一盞小小的石燈籠,小小的火光在石燈籠中跳躍著……即使心裡仍然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麼卻總有一種自己不是一個人的感覺,似乎在舉手投足間,我的身上有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而那個人也是以這種方式一直陪伴著我。

我情不自禁地向著石燈籠走去,踩過讓人有些刺痛發癢的草叢,經過了先前似乎是存在著千本鳥居與池塘的地方,一步一步毫不遲疑的走著,走著。

 

「要好好的演出喔。」

 

耳邊傳來了有些陌生卻又熟悉不已的聲音。

我向著舞臺的方向堅定地邁開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甚至大步奔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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