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前短篇存稿連發。
※大概要等到期中考過後才會再更新長篇,然後藥物化學和分子生物學弄得我快崩潰了……
01
「阿春……阿春,過來一下好嗎?你有看到我放在這裡的《詩經》嗎?」
聞聲,阿春才從手上書籍情節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懶懶地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手指的方向,敷衍地打了個呵欠:「不知道啦,不是一直放在那裡嗎?如果沒有的話,說不定是被別的客人買走了啦。」
「是嗎?可是……剛剛那位客人指名要找的,就是這本《詩經》呀。」姐姐歪著頭又來回循視了一下書架周邊,卻仍然沒看見那本書的蹤影。
然後,當兩姐弟結束一天的工作,熄了燈拉下書店的鐵捲門回到書店後的主屋中時,卻發現那本遍尋不著的《詩經》就好好的擺在客廳的暖桌上,彷彿至始至終都在這裡,從來沒有被人移動過一般的自然。
※ ※ ※
這樣的情況之後又陸陸續續的發生了好幾次。
兩姐弟漸漸發現到每次只要是有人想買走那本《詩經》時,《詩經》就會自行移位的事。有時是和那天一樣挪到暖桌上,有時出現在電視機前的坐墊上,或是散落在地上的時尚雜誌旁。
──難道是有小偷嗎?
懷著如此疑問,兩姐弟在書店中裝設了監視器,本來是希望能拍攝到小偷的身影,最後在倒帶回去的畫面中,卻出現了兩隻小腳由《詩經》書體下伸出,頂著書體到處跑的畫面……
「哇啊,是妖怪啊!」
最後兩人的反應也由一開始看著影帶的慘叫,逐漸演變為習以為常。那本由某人夾在一堆舊書中賣到書店中來的《詩經》頂多只是會隨處亂跑,也不會隨便傷害人或奪取性命,只要看過幾次之後就覺得沒什麼了。
在書店中到處移動,最後又被阿春擺回原先位置的《詩經》,看在見怪不怪的兩姐弟眼中,就像是個有點麻煩的寵物一般。
※ ※ ※
「舊書變成『附喪神』的事很常見呀,更何況是《詩經》。」兩姐弟的祖父則是這樣對兩人灌輸著諸如此類的觀念。
「聽好了,《詩經》的內容是在中國周代由各國採集而來的民間歌謠,整本書滿滿的都是當時人們的情緒體現啊,有著如此深厚的歷史淵源與內涵,特別是這種書更容易有東西附著啊。」
※ ※ ※
那本《詩經》終於被人買走了。
是被一名鼻樑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有些陰沉、不愛說話的男子買走的。那一天《詩經》沒有四處移動,只是靜靜停留在被擦得發亮的櫥窗中,彷彿預知到男子的到來,等待著男子拿起自己一般。
──難道成為了附喪神的《詩經》,一直以來都在等著這名男子嗎?
目送那名男子走出書店,回過頭阿春才聽見自家姐姐的口中,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般的冒出一句:
「阿春,我好像開始相信書本會自己選擇自己的主人了……」
02
「阿春還沒有想出要如何應對爺爺的攻擊嗎?」
阿春正苦惱地盯著面前的將棋棋盤,盤上局勢正陷入僵局,而且再這樣發展下去,無論如何他都會輸──可惡,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要那麼小心翼翼的,應該要放手大膽進攻才對,太過保守的應對,到最後卻反而變成了這樣。
當時姐弟倆的祖父還雙手抱胸得意地哈哈大笑說:「今天就先下到這裡吧,不過憑你們要想追上老夫,還早還早哇!」想起就叫人氣得牙癢癢的。
所以他才坐在這裡思索了一個下午,拼命找著有什麼辦法可以破解爺爺的攻勢,想來想去卻還是沒得出一個好方法。
自家姐姐推開紙門走入和室中時,他也是因此連頭都沒抬,連眼都不眨地專注在面前的棋盤上。
而直到姐姐遞上了一杯茶,說了一句話,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最近進了很多兵法書呢……有《孫子》、《鬼谷子》、《六韜》,雖然到最後可能還是一點用也沒有,但是阿春,要不要試試看呢?」
※ ※ ※
他真的試試看了。
在那一天的下午,手裡握著王將的棋子,翻看著店裡那些大部頭的兵法書,埋伏、反間、奇襲……形形色色的兵法戰術弄得阿春頭暈目眩的。他連忙將書闔上,順手將手中的棋子當成書籤夾進書中。
「怎麼可能有用嘛,姐姐也真是的……還不如找本將棋書來看呢。」搖搖頭,正打算把剛剛灌進腦袋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給清出記憶中,他卻忽然瞥見了剛剛塞入棋子的書中,有雙小手探出。
阿春就那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仔仔細細的盯著,良久,才像是想到了什麼般,緩緩吐出一句:「啊,是妖怪嗎?」
也難得第一次在眼前出現了將棋棋子的妖怪,更是想著如果是棋子的話,應該能了解自己的心情,阿春翻開厚厚的書頁,將只長出一雙小手的棋子從書頁中請出,小心地放在了手上。
大吐苦水。
「……爺爺他老人家也太不留情了啦,我還是初學者啊,怎麼能拿出全力來對付我,有再強的自信都被磨光了啊……不過換成是你們的話,都已經下了那麼多年的棋,應該也能夠打倒他老人家吧?不然……下次真的換你們自己下下看?」
小小的手臂一使力,將身為將棋棋子的本體撐了起來,很快的翻下了阿春的手掌,向著棋盤迅速移動而去。不只如此,走廊上還傳出了小小的笑聲。
「喂,不要連你們都笑我啊!」
阿春悄悄握起了拳頭。
※ ※ ※
「阿春,店裡真的進了將棋書了喔。」
又是一段時間過後,自家姐姐還是照樣遞上了一杯茶,張著大眼睛看似無辜的直戳他痛處。雖然心裡很不高興,但既然姐姐都特地為他端著茶來了,他也只能好好的接下了。
「我會變得越來越厲害的。」
他悶悶不樂,但又像是有了某種決心似地下了宣言,仰起頭一口灌下茶水。
03
阿春在凌晨四點四十四分醒來。
他是被風吹上門窗、以及雨點打到屋頂上的碰撞聲給吵醒的,像這個時候他就很佩服自家姐姐的粗神經以及神一般的入睡能力,估計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吵不醒。
他一面咕噥著一面套上外衣,起身推開房間的紙拉門。門外是連接著書店的一條長長的走廊。因為他小時候有點怕黑,這條走廊上本來習慣性的會留下幾盞小燈的,現下可能是由於不知不覺間停電了的緣故,走廊上卻仍是漆黑一片。
阿春嘆了口氣,這種有上百年歷史的老屋風雨一大就會因為屋外的電線被吹斷而停電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本來還想著風雨這麼強,要到書店裡去看看情況的,當下也立刻沒了興緻。
──反正店裡有那些傢伙在,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吧?
打個呵欠,轉過身關上紙門,才正要回到被窩中繼續補眠時,他的動作卻突然僵住了。
儘管外頭的走廊伸手不見五指,就算在未開燈的房中轉過身面向紙門也什麼都看不見,這個時候其他的感覺反而更加的敏銳。就算不扭頭,他憑著直覺就知道紙門後瞬間多出了東西。
而且紙門後的東西還在喃喃低語著,在外面狂風暴雨的聲音中,不知為何卻更顯得清晰:「四、四、四、四、四……死、死、死、死、死……」
「吵死了!」他罵了一聲之後便不再理會。縱使姐姐和祖父都告訴他說,並非所有的妖怪都懷著善意──尤其是對他們這個家族的人,當下因為被吵醒而略為煩躁的阿春還是覺得,紙門後的「那個東西」就這麼放著不管也沒關係。
畢竟對方也只敢在這種狂風暴雨的天氣來訪,也只敢在紙門後喃喃自語的詛咒。套句祖父說過的話,「咒」這種東西只要當事人意志夠堅定的話,就根本構不成什麼大問題。
──再說,他也覺得麻煩就是。
一面嘀咕著回到被窩中,才正想要躺下,又不自覺地往只有一牆之隔的姐姐的房間看去,沒多久後,他微微勾起嘴角。
「呿,什麼嘛,這麼吵還是睡得著嗎?」
※ ※ ※
在阿春再度入睡之前──
隔壁自家姐姐的房中,仍舊是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04
「阿春,今天有人送來了西瓜喔。」
看著自家姐姐捧著西瓜笑得一臉燦爛的樣子,阿春只得扶額,快速的將西瓜由姐姐的手中搶奪過來。
「喂,上次還沒有學到教訓嗎?搞不好又是什麼被下了詛咒的食物或妖怪強迫幫忙的預付金啊,在家門口隨隨便便就出現的東西,怎麼能就這樣拿進屋內?」他一面氣鼓鼓的這麼說著,一面惦了惦重量。
很好,就算沉重也還在符合外形狀態的範圍內──應該沒有被動過什麼莫名其妙的手腳。他下了如此的判斷,這才在自家姐姐眼巴巴的目光之下,小心的將西瓜放到餐桌上。
然後嘆了一口氣。
「好啦好啦……這顆西瓜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啦,無論是想切了還是冰了都好,從今之後就不關我的事了啊。」
※ ※ ※
當時的阿春卻沒想到,幾天後端著切好的那盤西瓜來到屋後的緣廊上的,竟然也是他。
在午睡時被無預警的叫醒,被交付到手中的盤子上放著的更是他曾經宣告「從今之後就不關我的事」的西瓜──只不過已經被自家姐姐給切成了整整齊齊的十六片──也讓他的心情在這樣的天氣中不由得煩躁起來。
然而,在看見那些原先躲在緣廊下,或是紙門後、屋簷上的妖怪被西瓜的香味吸引而逐漸的圍到盤子四周──
有如泥土人偶般、穿著小小的和服的妖怪從盤上搬動與自己身體等高的西瓜,從邊緣處一口咬下的樣子……泥土人偶的妖怪吃撐了之後,鼓著肚子仰躺在地板上,或在庭園裡跑來跑去的樣子,卻又不知不覺間消了氣。
「都已經十六號了,祭典也已經結束了,你們怎麼還沒回去啊?」阿春僅僅只是佯裝沒好氣的這麼碎碎唸著。
因為昨天晚上的月亮據說是這幾年來最大最圓的一次,他家的庭園又是方圓百里內最沒有遮蔽物的地方,喜好月光的這種妖怪就自然而然的聚集了過來──直到昨晚的賞月會結束之後,直到現在都還彷彿留戀著昨晚的情景般,遲遲不肯離去。
本來他還想直接雙手插腰趕人的,不過又回想昨晚從窗縫處看見的光景──泥土人偶的妖怪們揮舞著小小的雙手迎接著月亮的到來,在月亮升上最高處時,更是興高采烈的載歌載舞,有如舉行著慶典般的氛圍,又想想祂們除了吵了點之外,其實也沒做什麼讓人困擾的事……阿春就又覺得,就算祂們想多待個幾天也好,也不太忍心滅了祂們的興緻。
他順手拿了塊西瓜,在泥土人偶的妖怪一旁坐下,也跟著啃了起來。
「算了,就當作是請你們的吧……今晚的月亮雖然不如昨晚大,但既然是十六號,應該也還是圓的吧?」
屋簷下垂吊的水晶風鈴在風的吹拂下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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