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單篇完。

※遲來的萬聖節賀文。

說謊的鬼

哎呀！

原來你還沒死啊？該說是命大還是運氣好呢？不過流了很多血呢，手腳也不能動了吧？畢竟是我折斷的呀。就我知道的，就算我不動手只是在一旁看著，你到最後還是會死呢……酒吞也說過呢，人類似乎就是這樣脆弱的存在。

……

不要那樣看著我嘛……真沒辦法，好吧，反正現在暫時也沒有什麼事好做，那我就在這裡看你死掉，順便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動手的，何況現在的你也沒辦法再從地上爬起來，把我的手臂砍斷呢。

躺在你旁邊的那些人也是，明明是和你一起來討伐我們的，好像卻沒有你那麼幸運喔，就算踢了好幾下，或是把手指一根根的折斷也沒有反應，他們大概真的死掉了吧？

現在在這個地方還活著的就剩下你和我而已了，所以不用擔心，我只是很無聊，才在這裡看你死掉而已，絕對不會改變主意再給你最後一擊的──身為「鬼」，我可是不會「說謊」的。

你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了吧？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掙扎了，好好的聽我說吧……

我要說的是鬼的故事。

應該說，是「說謊」的「鬼」的故事。

※  ※  ※

既然會到這裡來，你也早就知道我們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吧？

我們在你們的傳說中是時常出現在子丑方向的怪物，頭上長著鬼角，力大無窮……這是酒吞說給我聽的，但是祂也告訴我很多從來沒有出現在你們的鄉野奇譚中的事──

酒吞說，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鬼是從來不說謊的。

那個時候的鬼──祂們厭惡欺騙，儘管只是一句話、一個單詞的謊言都難以忍受，現在想想，這一點也許也是你們會謠傳說「鬼害怕煮過的豆子」的真正原因吧？

除了「飯糰」音同「鬼斬」，「豆子」音近「魔滅」的緣由之外，想必在當時的鬼眼中，一面將炒熟的豆子撒向田中，一面大喊著「發芽吧」的動作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欺騙行為，厭惡謊言的祂們當下或掩起雙眼、摀起耳朵，或直接走避，也是因此才讓這一點成了祂們的弱點之一吧？

明明是如此厭惡欺騙，厭惡謊言的族群，然而，同樣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說謊的鬼出現了。

相信你也聽過很多人類和妖怪相交好，相戀的故事吧？

所以在這裡就先將前因和中間細節略過不談，但是，這個故事並不像其他故事一樣有個美好的結局。當隱藏在枯木後的鬼向人類告知自己的身份，並展露出真實面貌之後，那個人反而是嚇得拔腿就跑，而且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地方。

愛上人類的鬼就這樣被孤孤單單的被一個人留下了。鬼就這樣在枯木下站了很久，一直幻想著那個人哪一天如果回來了，他們兩個還可以像鄉野奇譚裡傳說的那樣幸福快樂的生活著。

鬼也一直到察覺到那個人不會再到這裡來的事實之後，才真正回過神來，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那個時候隱藏身份，偽裝成人類的話，現在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如果那個時候說了謊的話，現在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被拋下的鬼大聲的哭著，持續的哭著，這麼想著。

這個故事很悲傷吧？我剛聽到的時候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換成是我的話，在得知被那個人拋下的當下，可能並不只是矗在原地哭泣，反而會怒氣沖沖的去找那個人算帳呢。

我也知道你們人類不太能接受我們，畢竟我們可是兇暴又殘忍的鬼呢……但是，只因為樣貌和身份不同就被曾經心靈相通的人給拋下來，就算如此也無法原諒呢。

啊，話題扯遠了……總之，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從來不說謊的鬼學會了說謊，最討厭欺騙的鬼學會了欺騙。

很諷刺吧？

故事中的鬼，在這件事之後一定學會了欺瞞呢，祂一定會在好幾十年後再度遇上喜歡的人，並且偽裝成就那樣和喜歡的人結為連理，在人類的聚落中，滿口謊言又幸福的活下去。

然後直到現在，有許多鬼都是藉由這種方式在人世間活下去的。用法術或其他方法隱藏起作為「鬼」的角，在人類的村落或城邦中，欺騙週遭的人，偽裝成人類過著日子……你知道嗎？現在卻還是有不會說謊，甚至厭惡謊言的鬼存在的喔。

聽到了吧？那麼下次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不要再做這種等同於欺騙的事了喔。

就是因為做了這種事，所以你們現在才會躺在這裡呀。幸好我們沒喝你們帶來的酒，雖然味道聞起來的確是佳釀，裡面卻被下了毒吧？

表面上裝作一副對我們投誠的樣子，卻在帶來的酒中下了毒，你們打算在宴席騙我們喝下那個酒，然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吧？

酒吞祂可是很討厭欺騙的行為呢，連我上次偽裝成人類到城門那裡看看情況都能讓祂足足唸上半天……不過對於同族的「鬼」或妖怪們假扮成人類過生活一事，酒吞祂還算能夠忍受，對此也能一直維持平心靜氣，在祂們的身份快要被揭穿時，還會心血來潮的去幫祂們一把。即使如此，酒吞祂最討厭別人對祂「說謊」和「背叛」了。

就算是同族，酒吞祂也不能容許有那樣的事發生，明明酒吞自己也常常去山下的村子裡騙女孩子回來的。啊啊──酒吞好像每一次都會告訴那些女孩子「如果跟祂走了的話，就會被祂殺掉吃掉，或是被當成惡鬼們的僕人使喚」，可是那些女孩子好像都不相信祂說的話呢……從這一點看起來，酒吞祂可是從來都沒說過謊的喔。

最討厭說謊和背叛的酒吞，連同族的謊言都無法容忍的酒吞，更何況是你們人類呢？

……你還聽得見嗎？還是聽不見了──

※  ※  ※

死掉了嗎？

真無趣，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傷，卻這麼簡簡單單的就死掉了……所以我才說我不會再動手的，畢竟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你對我可構不成什麼威脅呀。身為「鬼」，我可是不會「說謊」的，沒錯吧？

……

──茨木，走了。

啊，來了來了，酒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