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修改了一點之前已公開的部分，寫完剩下的。

12

    真是，煩死了──稻蛇瞇著眼睛，盤踞在高高的神木之上，這麼想著。

    不論是祭典上的音樂聲，人們和非人吱吱喳喳的喧嘩聲，全都煩死了。而且還越吵越大聲，吵得已經和小妖怪們不眠不休地「玩」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能休息的稻蛇都有點快要忍不下去了。

    原先想下去稍微「處理」一下的，稻蛇卻離開了沒半步後就改變了主意。於是祂將自己那長長的蛇身重新以最舒服的姿勢捲回了神木上，打定主意這次要連續睡到明天中午。至於神木下方的祭典上……又一如往常的發生了什麼人類和非人相互交織而成的「怪事」，那就不是祂想多費腦筋去思考的事了。

    反正就算自己不出手。

    反正無論是妖怪鬼族幽靈那些不能攤開在陽光底下講的東西。

    反正無論是傾向於「蕗野」或是「久遠」的……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終究都還是會自然而然的解決吧。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多費心思去擔心，在這個世間儘管充斥著或是令人痛哭流涕或是令人唏噓不已的事，稻蛇一直看著、看著，說實在的，真的也沒什麼真正需要祂擔心的──

    畢竟很多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發生的，日常中的小事。

※  ※  ※

    青瓷也曾經到過那個地區幾次。

    而且那也是他在至今為止那短暫的二十幾年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接觸的並非是災厄神或邪神，而是鎮守著這一帶的村落守護神──稻蛇。

    在有著「禾田」名字的這個地方，據說長久以來都被這位蛇的神明保護著，而且只要年年都獻上新穀作為「神饌」的話，稻蛇大人就也會年年賜予這座村落豐收。

    從村民們口中傳入青瓷耳中的傳聞是這麼說的，然而更年幼時的他也是在第一次來到這裡時，就已經從同樣聚集在此的「蕗野家的人」那裡聽說了有點出入的「守護神的真相」。

    「我也是從爺爺那裡聽到的喔。」

    他還記得當年的祭典上，年幼的小椿穿著一襲繪有大片山茶花圖案以及蕗野家家紋的淺蔥色和服，笑著這麼說道。

    ──稻蛇大人據說原本也是，「四迷」的妖怪。

    ──稻蛇大人，說不定也有可能是四迷山的山神之一。

    關於四迷那座山的傳聞青瓷也聽過不少……那座山以及那附近一帶的地區衍生出的怪談的怪談也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各式各樣的有像是住在那座山裡的奇人或妖怪的軼事之類的，還有許多內容截然不同的、關於那座山山神的記述，從登山者、獵戶或是護林員、巡山員那裡聽見的山神的樣貌也是多種多變。

    殘酷的、喜怒無常的、令人感到恐懼的、會任意奪走人們性命的，但也有一部分人撞見的山神是慈悲的、溫柔的、能夠撫慰人心的。形象的差異之大甚至讓人不由自主疑惑起：所有人口中的山神……指稱的真的是同一位「存在」嗎？

    久而久之就有更多人猜測著，所謂「四迷的山神」該不會根本就是有好幾位吧？卻連數量都是眾說紛紜。直到目前為止，唯一比較能夠確定的事，也只有一件而已。

    ──四迷的山神大概很開明也很自由吧，或者說是根本就不太管事？所以那座山才會變成那種人類和非人雜處……不只是在某些特殊時侯會迷失在山中的人錯判來者的身份，有時更是連界線都模糊不清的地方。

    「稻蛇大人據說在很久以前是四迷實力首屈一指的大妖怪之一喔，如果使出全力的話，無論是什麼壞貉子或是南天竹的都能輕易壓制，要成為整座山的主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喔。」

    「只是，稻蛇大人實在是太懶了。」

    就是因為太懶了，所以才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放棄了四迷山山神的位置，覺得這裡很適合舒服的躺下睡覺就這麼留著不走了，但祂身上強大的力量卻漸漸融入了這裡的土地中，驅逐了原先盤踞在這裡的汙穢和不祥，也帶來了豐收……久而久之才陰錯陽差地成為了村落守護神。

    本來只是不想當山神只想找個不錯的地方好好睡覺而已，卻反而又變成了「守護神」，這點稻蛇一開始大概怎麼想也想不到吧？

    「當山神的話，很麻煩嗎？不然祂怎麼會想要離開那座山？」

    「聽爺爺說起來是很麻煩沒錯。」

    畢竟作為「一山之神」的話，無論願不願意最終都還是要參與到山中居民們的事務中。

    阻止任何人破壞山中「生」與「死」的平衡，也阻止任何人隨意破壞山的安寧……不提「山恩」與「山惡」之事的話，山神的職責在那個同樣十分久遠的過去似乎單純就只是這樣。

    就和他們兩家－－「久遠」和「蕗野」一樣，原先都是基於十分單純的緣由而開始擔起某些責任。

    「蕗野家」－－那時的青瓷沒從小椿那裡聽說太多詳情，畢竟就算想再繼續搭話下去，立刻就從身後感受到了惡狠狠的眼神。

    回過頭一看，才發現是小椿的弟弟……阿春蹦蹦跳跳的過來了。

    儘管很多事都還不清楚，但卻好像把自己當成了什麼要搶走「最喜歡的姐姐」的壞人，才會那樣充滿敵意的瞪著他－－隨後又自然地走回姐姐的身邊，拉著姐姐的衣角不動了，表情卻依舊凶狠……但考慮到他的年紀，是完全不會讓人感覺到威脅性就是了。

    自己的弟弟拉也拉不動，小椿也只好先對他說聲抱歉就轉而去安撫了。也正因此無論是「稻蛇大人的話題」或是「蕗野家的話題」也就到此為止而已。

    青瓷只從小椿那裡得知了，蕗野家的祖先之所以會開始「護妖人」的工作，最初似乎是「因為憐憫」，但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遇上了什麼樣的妖怪而感到憐憫，他就不清楚了。

    「因為憐憫」……這一點他們「久遠家」好像也是一樣的。只是作為久遠家人，青瓷知道的詳情更多。

    －－是因為憐憫被牛鬼攻擊，即將要被活生生吃掉的人。

    當時久遠家祖先來自的那個村落附近似乎有著牛鬼的巢穴，每到了夜晚時牛鬼就會成群結隊地侵入村落內，本來只是好奇地在街道上閒晃著，但不知道是從哪個時期開始，竟然會主動攻擊那些晚歸的人。

    久遠家的祖先某天躲在家裡，透過窗戶正好看見了牛鬼攻擊晚歸農人的場景。雖然很害怕，但是因為那位農人是他認識的人，也將對方臉上驚慌絕望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知不覺就有了「我不想讓他死去」的想法。

    於是拾起放在一旁的武器，打開窗戶投擲出去－－這就是「久遠家」成為「除妖人」的起源。

    同樣都是「因為憐憫」，都是那麼單純的初衷。

    ……經過長久的時間之後，實行的方式卻產生了變化。像「蕗野家」偶爾還會賭上性命去與一些大妖怪溝通，妖怪提出的條件沒能滿足的話就會直接丟了性命，而久遠家……更是只能說是「不擇手段」。

    那時年紀還小的青瓷還不太了解久遠家「不擇手段」的詳情，卻已經被灌輸了「為了守護重要的人們，就算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無所謂」的概念。而所謂的重要的人－－

    都說年紀還小了，也自然不可能會有保護「所有人」的那種大愛。對那時的青瓷來說重要的人，就只有自己的父母，還有……

    就算被自己嫌煩，還是喜歡跟在自己身後走著；就算被自己推開，還是總是傻呵呵地笑著走回來抱著自己的弟弟－－久遠千里。

    算算時間也應該要從午覺中睡醒了，如果一睜開眼睛沒看見自己，大概又要大哭大鬧弄得所有人不得安寧了。於是青瓷仔細思考過後，還是沒有留在原地等著和安撫好阿春的小椿繼續未完的話題，而是轉過身向著弟弟千里所在的小屋走了回去。

※  ※  ※

    然後，在那之後－－

    作為「久遠家人」的青瓷的生活中又發生了很多很多人類和非人相互交織而成的「怪事」。

    或是令人痛哭流涕的、或是令人唏噓不已的事，妖怪鬼族幽靈那些不能攤開在陽光底下講的事。

    有求於作為「神明」的稻蛇和水蛇出手的，依靠作為人類的「蕗野」或「久遠」就能夠解決的。

    根本就不需要多費心思去擔心，畢竟很多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發生的日常小事，無論是什麼事終究都還是會自然而然被解決。

    －－年歲逐漸增長的青瓷明明了解「久遠家的人應該早就要有這樣的覺悟」。無論發生什麼事內心都應該要保持冷靜，才能夠更完美的做好「除妖人」的工作，然而－－

    在「某件事」發生之後，他還是一度曾經崩潰到什麼都不想面對也不想去處理，只是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一直讀著充滿回憶的書籍和照片。

    －－無論是什麼事，終究都還是會隨著時間過去自然而然被解決。

    然後，等到好幾天後，青瓷終於肯踏出房門時……他直接找上了久遠家的當家。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終於「看開了」時，從青瓷口中卻提出了相當於「自毀」的那個要求：

    「請讓我……成為吸收『壞掉神明』的力量的 『容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