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13.
——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該動身準備了。
青瓷在其他久遠家人的叮囑下，先驅使著式神幫自己收拾起了日用品。自己再將大概能派上用場的符咒和護具裝滿了行李箱，想了一想又將自己看到一半的、甚至才買來還沒來得及看完的書強行塞了進去。
畢竟任何人都沒辦法保證如果不抓緊時間讀的話，今年夏天過後還會不會有機會繼續看下去。特別是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釣自己胃口的地方——
久遠家的其他人似乎以為自己成日捧在手中閱讀的是關於精進自己本身的法術、力量，或是如何「延命」方面的書籍。
畢竟無論是哪一位久遠家人都知道，自從自己接受當家施下的祕術成為「容器」之後，他作為人的生命就已經是在飛快的倒數中了。
※ ※ ※
以脆弱的人類的身體去容納來自「神明」的負面力量本來就有極限。過去和自己一樣的自願或非自願的「容器」在久遠家的家族史中也出現過，總有一天——
青瓷是知道的，在接下來自己的身體會變得越來越不好，最容易看得出來的變化就在於臉色蒼白以及體力不支。
時間拉得更長一點的話，從其他人的例子看起來，似乎會變得只能一直待在別邸中，除非有式神的輔助否則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再來的話，長期承受負面力量受到大量侵蝕的身體，總有一天會完全崩潰。
到了那一天要不是以人類的身份死去，不然就是會變成怪物——像他一樣成為「容器」的祖先們也都清楚這件事，所以似乎都會藉由「夜巡」開始前的日子多讀點書，冀望能找到延緩負面力量侵蝕，對他們每個人來說形同是「延命」的方法。
哪怕只能延長個一兩個月，哪怕只有一個星期、甚至一兩天也好，有了那一點時間就能夠再做到很多想做、原先卻來不及做完的事——
對青瓷來說，仔細想想卻好像已經沒有那種事了。
※ ※ ※
所以他那天塞入行李箱中的，也不是什麼法術或延命的書，單純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從熟人小椿他們家的書店中購入的歷史小說而已。
雖說是歷史小說，但該說終究是總是與各式各樣的非人打著交道的久遠家人嗎？最引起青瓷興趣的反而不是那些紀實戰爭的描寫，而是小說中只算是過場的那段小插曲——
因為戰敗而被流放到那片被小山丘和梅林環繞著，被附近人們稱為「避世鄉里」的地方，淪為流放囚的源家將軍每天思索著改變目前局面、終結戰爭的方法。
某一天夜裡「避世鄉里」的守護神——一位滿身梅花香的男子就這麼出現在他夢中，為他指點迷津，還告訴他「時機已至」。
之後那位源家的將軍照著守護神的指示，不旦終結了戰爭，之後似乎還建立了四大城中的那座冬城……不過那就是青瓷才看到一半的部份了。
即使只是打發時間而已，但既然開始看了就希望把每個故事看到最後。
——青瓷最後是在前往深山別邸的車上把那本書看完的。
※ ※ ※
後來的青瓷曾經無比的慶幸自己還是有讀完那些書。
不然就沒辦法在那個令人愉快的夏天中將那些書改編成短篇故事，說給一如往常翻著圍牆進屋來的千里聽了。
14.
青瓷已經快要想不起來自己那一天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和弟弟久遠千里吵起架來的了。
※ ※ ※
但卻還記得那是好幾年前的某個夏日的午後，他和弟弟千里在父母喪生之後，跟著久遠家的當家到那座山去提前了解他們兩個未來或許都要處理的「夜巡」之事。
久遠家當時的當家——久遠千子，其實和一般人想到「久遠」時心中浮現的印象截然不同，是位身形矮小還滿頭白髮的老婆婆。
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她有著能夠和作惡的妖怪打上好幾百回合的強大法力和經驗。而且，明明是個老婆婆了，卻有著與那孱弱外表不相符爬山速度，有時甚至還是她要刻意慢下腳步來等進度嚴重落後的他和弟弟千里。
「千子婆婆，等一下嘛！」
原先因為少有人造訪的山林裡，也因此那一天一直都充斥著像那樣的呼喚聲。
相比還只能算是小孩子的千里，那時的青瓷因為年紀漸長而已經慢慢接觸到久遠家的黑暗面，也逐漸從當家那裡學習到一些比較高深的法術。
然而與平時的「修行」不同的是，這一天在山裡的當家卻似乎沒有要教他什麼的意思，在青瓷眼中看來似乎只是漫無目的的在山裡走來走去，用隨身攜帶的清酒沖洗著擺在山裡的三處水潭邊的鯰魚狀大岩石，然後雙手合十像是祈求著什麼而已——
「千子婆婆，你在做什麼啊？」
這在那時的他的觀念中不太像是「久遠」，而應該是「蕗野」比較會做著的事。但千子婆婆卻嚴肅地對他叮囑了，從今以後每年到了山裡時，一定都要先找到這三塊石頭做好這件事：
「青瓷，你聽好啊，目前這座山裡的『山恩』是一條大鯰魚的神祇，我現在做著的這些動作就是在供奉這條鯰魚神，讓祂願意把自己那主宰『生』的力量借給我們啊。」
「否則『夜巡』開始之後，缺少了那股力量的幫助，我們可是很容易敗下陣來的，到時候要是『山惡』的力量壓制不住很可能會直接衝擊到山腳下的那些人家的……那可是會造就人間煉獄，很嚴重的啊。」
大概是一直被當家那麼交待著，那些內容雖然繁複但他還是在聽過那一次之後就記了起來，至今也仍舊死死記在心中：
「知道了嗎？從今以後……只要這座山的『山恩』還是這條鯰魚神的話，每到了『夜巡』的那一年，來到這座山時的第一天你都要像這樣做著。要是這座山的『山恩』換了就改變成祂喜歡的做法，一定要好好祈求著、祈求著——」
「請保佑在這座山裡活動的生命。」
青瓷……記起了那些，但卻忘記了對他來說更重要的另一些事。
※ ※ ※
他印象中只有，那一天被當家帶著結束鯰魚神的供奉之後，他和千里暫時來到了那座山裡的久遠家別邸休息片刻。但在那段期間……到底是談了什麼，才讓他和千里吵起架來，還讓對方跑了出去的呢？
青瓷已經不太記得了。印象中的只有、只有——
忽然衝進房間裡的當家急著向他嚷嚷著：「青瓷啊，快點、快點連你的式神也一起派出去，把千里叫回來吧，不然就來不及了……我剛剛從鯰魚神那裡收到了指示，祂說接下來這座山可能會——」
當家的話才說到一半，他連狀況都還不太清楚，但卻從當家的臉色判斷出了嚴重性。無論剛才吵得再厲害、一時之間再不願意見到對方，青瓷正準備動作，可是——
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告訴了他，一切都來不及了。
15.
伴隨著一陣天搖地動，接下來久遠千里感受到的是身體從山崖上下落的失重感。
或許是因為入山時久遠家當家曾經向這座山的「山恩」祈求了的緣故吧？他在即將下落的那一瞬間看見山崖上探出了像是猿猴的手臂想要抓住自己，那是山神一面警告了別邸中的家人們一面調動了山中居民想要救回自己的證明。
可是，卻差了那麼一點。
一但沒拉住，身體就只能和四周的岩塊一樣，向著看不見底的深淵毫無阻力的落下、落下。
從山走向死的時間很短暫，也讓人促不及防，但卻還是足以讓千里在那短暫的時間中，腦海中閃過諸多未完成的事：
「我還沒有證明我的實力給哥哥看。」
「我和哥哥吵架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和哥哥合好。」
「我還沒有，還沒有告訴哥哥……」
最後化為了到死都無法放開的，深沉的後悔與執著。
「我還沒有告訴哥哥……」
「我
會
死
掉
不
是
他
的
錯
對
不
起」
※ ※ ※
單薄的身體落到深淵底部時就那麼被尖銳的岩石貫穿了。
久遠千里連求生的機會都沒有的，直接當場重傷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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