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
 
 
 
 
    該說真不愧是有「神便鬼毒」之名的酒嗎?這個世間有了這種奇異的酒在,大概就算將來出現了什麼能夠統領眾妖的惡鬼之首,也很難不折服在這種酒的效力之下吧?
 
    我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那位未來的惡鬼之首在不小心喝了某人獻上的神便鬼毒酒後,沒過多久就酩酊大醉人事不知,後來就那麼被砍掉了頭顱的情景……簡直就像是什麼御伽草紙中會出現的,邪不勝正的情節。
 
    不過,先不論那樣的情景在未來的某天是否真的會實現,由子狐姐弟帶來的那罈酒……在被拿去作為驅逐惡鬼的道具之前,的確就先讓鬼女「戶隱紅葉」足足三天都陷在酒的餘勁中,在華麗的宅邸中動彈不得。
 
 
    明明喝的時候感覺並不是什麼特別烈的酒,甚至可以說是淡而無味,雖說帶著濃郁的酒香,實際上喝在口中時……卻感覺和清水沒什麼兩樣。
 
    「其實好像也沒有傳聞中說得那麼美味嘛。」
 
    放心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後就立刻醉倒了,然後做了怪夢。在聽見夢中的青年說出「妳希望能再見到『她』嗎」的那句話同時,或許是在一瞬間意識到了那只是個夢境,我很快的就從那個夢中抽離開來,醒了過來。
 
    這才發現屋內的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被盡數熄滅,外頭也還是昏沉陰暗的一片,看起來應該還是在夜中──或許就是在像我這樣的闇之一族最為活躍的丑三刻。
 
    好不容易有機會再度聚在一起的友人們也不知道在多久以前,或許是因為有其他事而先行離去了。本來還因為察覺到這一點而覺得室內的氛圍過於寂寥──卻又隱隱約約從隔壁的房間中聽見了彈唱著三曲萬歲的聲音……可是,要說是以鼓、三味線和胡弓伴唱的三曲萬歲的話,又為什麼到了後來會混入尺八簫和龍笛的聲音呢?
 
    雖然的確能夠說是讓人心情愉快的樂聲,然而──或許是神酒的後勁終於來了的緣故,我聽著那樣的音樂聲,只覺得頭漸漸的痛起來。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猛地拉開隔間的那扇繪有單邊蘆葉和大朵緋紅山茶花的紙門。
 
    然後就那麼跟一大堆三味長老啊、琴古主啊之類的樂器附喪神對上了視線。
 
    看來隨著地藏消失後,長期籠罩著平安京與周遭一帶制約著妖怪們的結界被解除,再加上過去作為宅邸主人的MEIKO也不在了,這座宅邸也就自然的成為了重獲自由的弱小妖怪們在夜間出沒時能夠完美躲避勸請坊主、山伏和陰陽師追捕的聚集地。
 
 
    看著那一對對或是驚愕或是請求或是還沒弄懂狀況的迷糊雙眼,我嘆了口氣:
 
    「至少在酒的餘勁過去之前,能夠請你們暫時安靜一點嗎?」
 
 
    那時的我沒有想到,那種酒的效力作用在我這種鬼女身上,竟然能夠持續整整三天。
 
    在那三天中,因為頭痛的原因,我幾乎沒有踏出過黃泉櫻的宅邸;而且因為頭實在痛到沒辦法再思考其他的事,在那三天中我幾乎都是白天時座在緣廊上看著庭院中的花草發呆著渡過,然而這座宅邸到了入夜時卻是出乎我想像中的熱鬧。
 
    除了那一天看見的樂器付喪神之外,我在這三天中還陸陸續續的見到了由陶瓷器集結而城的瀨戶大將、雲外鏡……等一干由器物幻化而成的付喪神妖怪,還有也不知道是從周圍的哪座山遠道而來拜訪平安京中友人的、狗嘴狼貌的狗賓,總是兩人一起行動的足長手長,還有本來就擅長潛入別人家中的滑瓢,滿口黑牙一頭蓬髮的青女坊……
 
    我也是斷斷續續的從祂們那裡得知了友人們在那一天之後的去向。
 
    先是幽靈少女,因為事奉的家庭中好像出了什麼事而先行離開了。
 
    再來是和金魚缽中的朝花夕拾玩了一陣子的子狐姐弟也被早就約好了時間的狐仙男子叫去進行下一輪的修行了。
 
    最後是七条主……自身一人對著一個醉鬼和無人回話的房間越感無聊,於是沒多久後也帶著朝花夕拾先回了七条。似乎祂在七条原先也有一些事要處理,只是因為得知今日友人們可能會有場有趣的集會,才抽空走出了七条。
 
    「下一次再像那樣集會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我坐在緣廊上望著庭院中長得茂盛的蘩蔞、菘、佛座等等春七草,不禁這麼想著。
 
    似乎在我們五人之中,唯一沒有因為某人某事某物而背上責任,能夠真正隨心所欲自由行動的,也只有我而已。
 
    只是就連能夠隨喜好行動的我,也因為頭痛而暫時賴在了MEIKO的宅邸中了嘛。
 
 
    ──就這樣,本來只是一時興起造訪平安京兼小小惡作劇的計畫,結果卻反而變成了長達三四天的留宿。
 
    一直等到第三天的逢魔之刻快結束時,我才稍微感覺到酒的餘勁稍稍退去。雖然還是能感覺得到身體上有哪裡不對勁,比起一般的鬼還要虛弱許多的體質,與其說是妖鬼,不如說更趨近於人類,而且從這酒的作用看來也不知道要再過多久才能恢復……我還是決定要走上街頭。
 
    真的是在宅邸裡悶壞了。
 
 
    大概是因為時間已經接近入夜了,街上的人並不多。
 
    人群疏疏落落的,白日時繁華的街道開始變得冷清起來,各種和我一樣的妖魔鬼怪也漸漸的從人們被夕陽拉得修長的影子中、從街道兩旁家戶的陰影中探出頭來,準備開始在再一個只屬於非人一類的夜晚時分大玩特玩。一路走來我見到的,無論是偽裝成人類樣貌的、還是以真面目示人的,非人的同類都幾乎要比人類還要多了。
 
    要說到了這種時間還會逗留在外面的,無非都是一些為了生活而不得不早出晚歸的人。
 
    扛著農具的農人、頭上頂著花籃、身穿一襲白練色和服沿街叫賣的白川女、琵琶法師、拉著板車挨家挨戶推銷蠟燭的雜貨商、懷中抱著丈量工具的木地師、剛卸了妝準備要回家去的女形,還有……
 
    我是在繞了平安京一大圈後,正要回到MEIKO的宅邸中時,才在街邊看見了那名……女手妻師的。
 
 
    手妻──由於表演者的手部動作快如稻妻(閃電)而得名的一種奇術表演。說到底,那也只是沒有法力的部分人類為了取樂他人而發明出來的一種障眼法表演而已。只要掌握了表演的訣竅,再經過多番練習,應該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能夠表演得出來。
 
    看在人類眼中是極為不可思議的表演。
 
    對於我們妖魔鬼怪來說,卻大多都只是一個彈指,甚至什麼動作都不用做僅憑意念就能做到的無趣之事──照理來說,我也不太會對那種東西感興趣的,會興高采烈的圍著手妻師觀看的,應該也只有那些毫無所知的人們而已。
 
    我到的時候,那位女手妻師的表演也已經接近尾聲,她正將一顆顆在表演中由沙包變成的橘子分送給圍繞在身邊的孩子們。那也只不過是趁著轉移了孩子們的注意力時快速掉包東西的技法而已,根本就沒什麼特別的。
 
    然而,讓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的原因──是女手妻師的那張臉。
 
    要不是她身上穿著的只是一襲樸素毫無花紋的朱鷺色銘仙和服,而不是那些帶有縫箔及各色紋樣的華麗衣物,我還真的要以為自己遇上的是再一次從黃泉鄉來到人間的MEIKO。
 
 
    臉上帶著也是與黃泉櫻MEIKO截然不同的,開朗大方的笑容。
 
    我隨後才得知了,那位有著與MEIKO相同容貌的女手妻師,名字也是讓人懷念的──芽衣子(ME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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