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奇譚：山中畫師－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

山中畫師

常常在這裡交流的各位，應該都對「akaioni」這個名字不陌生吧？

畢竟他也是不定期的會在這裡出沒的一員嘛，雖然不常提及自己在現實中的身份，每次出現時卻都會帶來各種讓人讚嘆的妖魔鬼怪畫作，是位很厲害的繪師。最近發表的作品大概就是前陣子曾經在這裡引起軒然大波的那幅「人狩者」，還有「四迷山妖詭圖繪」那個系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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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狩者模仿犯的惡作劇」那件事之後，akaioni好像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在這裡了。有些人不是猜測akaioni可能是因為太過難過所以才不再上來的嗎？我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我在大約兩個星期前登入這裡時，在信箱中發現了那封來自akaioni的信為止……

akaioni在現實中或許是個不太擅長交際的人，信中沒有大多數人初次寄信時會加上的自我介紹或問候寒暄之詞，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請問您能夠當我下一次取材旅行中的緊急聯絡人嗎？謝謝」，雖然看起來也滿有禮貌的，但總是讓人有一種生硬、不自然的感覺。

我一開始其實也不太清楚akaioni為什麼會找上我當他的緊急聯絡人，我們兩個不但沒有見過面，連對方的地址和電話都不知道，甚至在這之前也算不上有過交集……要說的話頂多就是當akaioni那幅「人狩者」的畫張貼出來時，我正好就是第一個在文章中留下評論的人吧？但是……會需要「緊急聯絡人」的旅程，就代表要去的應該是什麼很危險的地方吧？一般人真的會將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一個陌生人的手上嗎？

……我錯了，這世界上還真的有這種人。

我姑且抱持著半信半疑的心態答應了akaioni的請求，並且和對方要了聯絡電話，馬上撥打過去之後，從話筒那裡傳來的是個溫和溫柔的青年的聲音，聽了就讓人感覺舒服和放鬆……然後我就在過了大概十秒鐘後知道了，原來當那樣的聲音配上某些內容之後，還真的能夠讓人不由自主的嘆起氣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或許之後視情況而定還有可能讓人覺得著急和火大？

是這樣的，我還是很好奇對方為什麼會找上我當他的緊急聯絡人，所以在電話接通之後沒過多久就問出了這個問題，結果我卻聽見那位akaioni笑著這麼回應了：「因為我點開『人狩者』的那篇文章時，發現您是第一個留言的人，那時心裡就想著『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還可以說是個比較隨性而為的人而已，不過重點是，akaioni又在那之後補上了一段：

「沒辦法呀，因為是要一個人跑去那種地方，如果讓我的友人或父母親知道了的話，我絕對會被唸上好幾句，還有可能會被禁足的。所以要作為緊急聯絡人的話，找個和我的生活在這之前完全沒有交集的人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嗯，就是您了。」

「……你到底是要去哪裡旅行取材啊？」

「就是在這裡被大家說得很危險的那座四迷山喔。」

你們能夠想像我當下聽到那句話時的心情嗎？

※ ※ ※

後來我又藉著確認出發那天的行程，還有萬一真的發生緊急情況時我又該怎麼做的時機又斷斷續續的問了他「既然怕一個人到那座山去可能會遇到危險，為什麼不找其他人一起陪你去」還有「明明知道那座山很危險，又是為了什麼理由要過去」，答案卻一個比一個還讓我更啞口無言。

在這裡原封不動的貼上akaioni當時的回應。

「既然是那麼危險的地方，要被留在那裡的話，只有我一個人就好，我不想讓我喜歡的那些人被一起捲入其中。這是我一個人的自私一個人的任性，我不想讓他們因此受到傷害。」

還有——

「因為我在這段期間，一直都做著一個同樣的夢呢。」

akaioni說，自從「人狩者惡作劇」發生的那一天起，他大概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都做著相同的夢。

夢中的akaioni身處在某片山中的小樹林中……而他在這之前明明從來都沒有去過四迷山，夢中看到的場景也不像他看過的那些四迷山風景照中的任何一處，他在夢中時卻直覺性的認定了……這裡一定就是那座「四迷山」。

夢中的他好像什麼東西都沒帶，只有懷裡緊緊的抱著的那本嶄新的素描本，還有手中握著的鉛筆，在愈發幽暗的小樹林中緩慢地向前走著。夢中的他並不是漫無目的，也並非不會害怕，驅使著腳步不間斷地一次次抬起又落下的理由，也不過就是一種強烈的直覺——覺得前方的山之闇中會有著讓自己非畫下不可的東西，憑著那股「好想畫下來」的執著，才勉強壓下了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然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在小樹林的黑暗中隱約出現了一道人影。

面具、和服，還有手中閃著寒光的的刀刃……距離逐漸拉近時他才發現那道人影就是自己先前畫出來的那位「人狩者」。

起初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人狩者」，在akaioni來到自己面前時沒有和傳聞中一樣舉起刀要砍殺他，朝著他伸出的手……反倒更像是某種邀請。akaioni也每每都是在那位「人狩者」做出那種邀請一般的動作時從夢中醒來的。

「那個人好像是在邀請我，再到四迷山去為他畫一幅畫……任何人做了那樣的夢，不是應該都會那樣想著嗎？」

就算是其他沉迷於繪畫之中的人也不會對那種夢做出那樣的解讀好嗎？而且一般人要是真的做了那樣的夢，怕都應該怕死了，無論在住家附近的是神社或寺廟，不用等到一個月，早就都要前往請求協助了，根本就不應該到了現在還想著要畫畫的事——

你知道嗎？就算知道去的是那麼危險的地方，akaioni在準備的行李中塞入的也不是什麼緊急時能夠使用的信號彈、警報器或防身武器之類的，反而是一大盒素描用的鉛筆和新買的素描本。從通話時的語氣聽起來……他根本就不像是個為了要去傳聞中那麼危險的地方而緊張擔憂的人，反而更像是個為了難得的郊遊而興奮得睡不著覺的小孩子。

我不禁有點同情起akaioni口中的那位友人和父母……從小到大都要看顧著這樣的孩子(玩伴)，還真是辛苦了。

為了表示對akaioni的友人和父母的敬意，我在每次的通話中也都不著痕跡地試著想讓akaioni打消主意，雖然最後還是失敗了，但也不算是完全的徒勞無功——至少我成功的將akaioni在那座山中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了遊客較多的那幾個觀光景點和露營區。

除了「你也不想在一個人的時候出意外死去讓你喜歡的那些人難過吧」這樣的理由之外，我真正說服了akaioni其實是另外一句話：

「你一個人完全不熟悉地形的找，要找到那片小樹林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間……而且，既然是『有求於你』，想請你再幫他畫一幅畫的話，無論你出現在那座山中的哪個地方，對方應該都會主動來找你吧？」

我當時真的只是隨口一說而已。akaioni想一下子，好像也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也答應了。

※ ※ ※

然而我卻再怎麼樣也沒有想到，就算是留在有著許多遊客和管理者的露營區也能出事。

本來在akaioni到達四迷山的那天，因為藉由簡訊傳到我這裡的都是「看到了什麼樣的風景」「接下來要往哪個景點去」之類的與超常現象無關的內容，我也就稍稍放下心來，才想著「夢境大概有時候也只是夢境」準備輕鬆渡過這一晚的……結果到了晚上時，一通akaioni直接打來的電話又讓我一瞬間緊繃起來。

「我現在在帳篷裡……『人狩者』就在外面。」

我聽到那句話可是差點要跳起來，akaioni的聲音卻很鎮定，也可以說是平靜到了異常的程度，簡直就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可能會看到什麼似的。

好吧……因為在這一個月中一直做著那樣的夢，早就做好了那樣的心裡準備似乎也是說得過去的。就當我這麼想著安撫自己，正想問問他現在的情況並且要讓他去向在其他帳篷中的人求援時，akaioni又輕輕丟下了另一個震撼彈：

「我還看到『祂們』了，帳篷外面的黑暗中滿滿的都是……原來如此，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祂會一直要我來到這裡，一定是希望我能夠完完全全的『畫下來』吧？」

儘管我在話筒這一端再怎麼激動的大吼大叫，akaioni就像是完全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中似的，與其說是對話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又隔了一小段時間，他好像才回過神來，聲音壓得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我可能要違背和您的約定了，沒辦法呀，因為我真的很想畫下來，好想畫下來，一定要畫下來。不過您也不需要太擔心……對了，如果我好幾天沒有回應的話，到時候也不需要聯絡搜索隊了。」

「因為祂們還需要我把祂們的樣子畫下來，所以我就算一直待在這座山裡，也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一定能夠平安歸來的。」

「謝謝您這段時間的幫助，到這裡就可以了。」

接著——就發生了最讓我想大罵出聲的那件事。

akaioni也不等我有什麼回應就自顧自地掛斷了電話，似乎是等不及要馬上拿起畫筆開始大畫特畫起來。

※ ※ ※

你問我akaioni後來是不是真的有平安歸來？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只能說……不然你以為「四迷山妖詭圖繪」裡面的那些畫是怎麼來的？再怎麼厲害，都不可能在只憑著鉛筆和素描本的情況下畫出那些上色完整的圖畫吧？

所以答案當然是——akaioni的確平安歸來了，在無人知曉的山中深處待了足足三天三夜之後才很依依不捨的帶著一整個素描本的「題材」從四迷山離開了，也是直到我收到那封「我回到家了」的簡訊時，我整個人才終於放下心來。

回到家後的akaioni又立刻不眠不休的投入作畫之中，才造就了你們稍早前看到的那一系列「四迷山妖詭圖繪」。而關於那三天三夜中的經歷，akaioni是有稍微向我提過……出現在帳篷外面的「人狩者」後來領著他到了一個類似山中神社的地方，他在這三天中除了為住在山中神社的那兩個小孩子模樣的山神畫了畫之外，還幫很多在這之前從來都沒有想像過的山中的妖魔鬼怪畫了畫，還為「人狩者」再度畫了肖像畫——

akaioni這次不是在每幅畫旁邊都標上了名字嗎？那些好像也是作畫對象在他畫著畫時以閒聊的方式告訴他的。從偏執的山神「小鈴」、暴食的山神「阿樹」、善妒的山神「夜鷹」、憤怒的山神「刀鐔」，到其他讓人眼花撩亂的妖魔鬼怪……可是說是大大的滿足了他的作畫慾。

我本來還想向akaioni再問得詳細一點的，不過就在通話的途中，他好像因為熬夜畫畫實在是太過疲倦，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真是——

※ ※ ※

近期更新：好像因為我先前發的這篇文被akaioni的那位友人看見了，所以akaioni後來還是被那位友人狠狠唸了一頓。

……回想起答應當「緊急聯絡人」以來發生的一切，總覺得有點能理解那位友人的心情。

真的是個很讓人傷腦筋的人，如果換作是我的話，知道自己重要的朋友做了那種事，一定也會想好好的對他說教一番。

不但自己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雖然一開始的確是有好好的找個人保持聯絡，但後來卻又為了想畫下感興趣的東西而被未知的存在帶著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會被帶到什麼危險的地方，勸也勸不住。讓人不安了好一陣子又看到他全身而退的畫完回來了，如果是比較容易生氣的人可能直接就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了。

你問我嗎？我一開始當然也是很生氣的。

但是在半推半就之下勉強的讓akaioni讓我看了那些繪畫草圖之後，我卻發現再怎麼樣都生氣不起來了。一方面也是對那些還只是草稿的畫作的栩栩如生表示驚嘆，一方面也是……我從那些草稿裡感受到了akaioni對作畫的熱愛和執著。

到底要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在三天之內把一本嶄新的素描本連個空隙都不留的全部畫完填滿呢？

……有那樣的畫技，還有那種對作畫的執念，也難怪那座山的山神大人之一，在陰錯陽差的被畫下自己的長相之後，就把他介紹給那座山裡的所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