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金魚
 
 
    「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他們總有一天都會從這裡離開的,到時候這棟宅邸中就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但是,像這樣所有人都被縫起雙腳變成無法行走的『金魚』的樣子之後,以後就只能在這裡被我……眷養著活下去了,也就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她或許是從更久以前,在自己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瘋掉了。
 
    明明一開始面對著那些被下了藥而昏睡著的人還會有所猶豫,手微微顫抖著、想著自己真的要這麼做嗎?但只要壓下那些不適的情緒,對著第一個人的身體刺下第一針、第二針……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容易了。
 
    之後,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猶豫不決和罪惡感也一併都消失了。
 
    將雙腳被完全縫合在一起,穿上了華服,並被餵下了那種據說能夠讓人在水下呼吸的稀有草藥的人們沉入房間四面的金魚缽中,等到這些人們清醒之後,陪著自己的「金魚」就又多出一尾了。
 
 
    佇立在金魚缽前專注地凝視著剛剛由人製成的「金魚」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在「朝花夕拾」的光無法遍及的房間邊角,在那棟金魚宅邸的各處——黑影悄悄的聚集了起來。
 
※  ※  ※
 
    她最初真的不是想利用這種方式來尋找能夠成為「金魚」一員的人類,也真的只是希望那些和自己的孩子有著相差無幾的歲數的青年男女,能夠多來陪陪自己,讓這棟宅邸不至於那麼冷清而已。
 
    她喜歡聽那些人提起自己在旅途中遇上的趣事,就算那些趣事對其他人來說也只不過是一些日常生活中每個人都有可能遇上的小事而已,聽完了她還是會笑出聲來……那也是因為她真的很開心,自從自己的孩子在戰場上一去不返之後,好久沒有像這樣,有這麼多青春有活力的孩子陪自己說說話了。
 
    雖然這些孩子因為這棟宅邸中被大量金魚盤據著營造出的奇妙氛圍而多半不願意在這裡久留,通常都是住不到三四天都匆匆離開了,她的內心也只是小小的遺憾了一下而已——畢竟「孩子們」總是要離開家的,而離家出外會遇到什麼困境和問題,儘管讓人操心,卻也已經不是他們這些「父母親」能夠干涉的了。
 
    ——那些可都是「孩子們」自己好好的思考過後,得出來的「方向」與「寄託」。
 
    所以那時當自己相依為命的孩子決定要到戰場去時,她雖然也和其他的父母親一樣擔憂了起來,卻沒有多說什麼;接收到自己的孩子的死訊時,她雖然也和其他失去了孩子們的父母親一樣哀慟,但卻還是能在一段時間平復心情。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尊重、支持自己孩子的決定是沒有錯的,卻在某一天中遇上了某位前來金魚宅邸借宿的旅人之後,這樣的觀念卻開始動搖了。
 
    那位旅人——似乎是位醫者。
 
    穿著一身黃色和服的青年,走在路上可能沒有多少人看得出他的身份,但只要那位青年一放下身後揹著的藥櫃,以熟練的手法為上前求醫的人快速調配出所需的藥方,而且服下藥的人也幾乎是藥到病除之後,就沒有多少人會再質疑……這真的是位有著高超醫術的醫生。
 
    那樣的醫者……應該是能住得起比這棟宅邸更好更不詭異的地方的,也應該有許多被青年拯救了生命的人會願意讓青年在停留於平安京的這段期間住到自己的家裡,青年卻還是選擇了金魚宅邸的原因是——他就是為了某件事要來找金魚夫人的。
 
    青年說他曾經到過某地的戰場上,救過許多人,也眼睜睜看著許多人失去生命。而在那些人當中,有個人在臨死前曾經塞了一封信到青年手上。
 
    「這是要交給您的。」
 
    她怔怔的接過那封信,然後,鬼使神差地,又向青年問起了……那個人死時的情況。
 
    原先青年也是一直推辭著不肯告訴她的,只是禁不起她的再三請求才好不容易開了口。從青年時不時的停頓聽起來,她隱約猜到青年大概將那人的傷勢美化了不少,但僅僅憑著那些,她還是能夠想像得出自己的孩子在戰場上遭受了什麼樣的苦難。
 
    讓人慘不忍睹,也不忍提起。
 
 
    「人……為什麼能對自己的同類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呢?人為什麼能那麼殘忍呢?」
 
 
    觀念的動搖就是從那時開始的。身為一位母親,她無法了解為什麼是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自己的孩子該受到那樣的待遇,就算知道雙方是敵對的關係又是在戰場之上,在過去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人的她,還是無法理解那些行為的意義。
 
    對那些行為的無法置信、反感,以及無法改變的無力,在得不到解決的情況下,又返還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儘管自己的孩子在信上也寫下了「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並不後悔」,她還是開始自責起,自己過去那些尊重、支持孩子的決定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如果我能夠攔下那孩子的話,是不是那孩子就不會那麼痛苦的死掉?如果我好好把那孩子保護起來的話,那孩子是不是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那份自責,在一如往常的接觸那些借宿在金魚宅邸中,和自己孩子年紀相仿的青年男女之後,又開始有了變質:
 
    「這些孩子……在未來的某一天,不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在旅途中死去嗎?」
 
    「如果能夠找個方法……把我喜歡的孩子們『留下』,好好的『保護』起來,讓他們能在這裡快樂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既然這個世間還存在著人對人的那樣的惡意,那些孩子……就由我來保護。」
 
※  ※  ※
 
   「像他們那樣的人,就算繼續那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可能也會在某一天輕而易舉的死掉,對比那種危險又不確定的生活,我讓他們……能夠永遠忘掉曾經的煩惱,在這裡不用擔心任何事快快樂樂的活下去,他們不是更要感謝我嗎?」
 
 
    最初只是出於將人「留下」和「保護」的目的而已,無論是採取什麼樣的舉動,只要是能夠達成目的的方式都可以。
 
    最初的一步踏錯之後,一步錯卻步步錯。
 
    尤其是在又從某位法師陰陽師那裡得到了能夠消除記憶的妖怪「朝花夕拾」之後,學會了如何利用祂們的能力來讓自己「製作金魚」的過程更加順利之後,事情更是走向更為複雜也更加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漸漸的成為了當初自己無法理解的,那些能夠對作為人的同類做出殘忍之事的人。
 
    然而,奇怪的是——
 
    就算口口聲聲說著「能夠永遠忘掉曾經的煩惱,在這裡不用擔心任何事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是一件好事,她在得到了妖怪「朝花夕拾」之後,卻沒有讓祂們消除自己得知孩子死前經歷的那段記憶。
 
    即使平時不太表現出來,但她的確是一直怨懟著、憎恨著那些傷害了自己的孩子的人,也埋怨著過去那個時候讓自己的孩子活活去送死的自己。
 
※  ※  ※
 
    可恨又可悲,一生連自己身上存在著矛盾之處也從未發現的金魚夫人。
 
    在自己的所做所為被平安京的所有人知曉後,在牢獄中吞下了自己一直藏在身上的針,任由針就那麼刺破了自己的喉嚨,本應該在那時死去的——
 
    卻無論是她自己或是平安京中的其他非人都沒想到,在死時被放大了內心執念的她,順應了那股執念之後——
 
    成為了與「妖怪」或「鬼族」的存在本質都截然不同的,名為「魔」的深宵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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