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祈求這個世界能夠少一點惡意、多一點善意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為什麼……事實好像和我一直認為的不太一樣呢?
 
    如果我還記得要提筆留下紀錄的話,在揭示那傢伙……黑澤晶在這座山裡「死亡經過的真相」的那一部分,大概會是以這麼一句話作為開頭吧?
 
    那也是當我找出了那股隱約感受到了違和感的來處,有了那樣的發現的當下,內心最強烈的疑問。
 
※  ※  ※
 
    從沿路上的那些錄音帶,到阿貉告訴過我的那幾句話,再到我看到這座營地時的感覺,最後是剛才那捲錄音帶中的內容……
 
    從那傢伙被「找到」時的狀態,和我拿到的第一捲、第二捲錄音帶中的內容,綜合起來呈現出的「故事」——
 
    我一開始也以為那傢伙是因為在身體不適的時候上山,又因故在上到了那片林中空地時因為心肌梗塞倒下,並沒有得到即時救治才身亡的。
 
    在那個版本的故事中,作為「山神」的阿樹除了在那傢伙上山時給予了「警告」,並在那傢伙臨死前現身達成了「心願」之外,其他的時間好像都是默默躲藏在一邊,並沒有和他有太多接觸。
 
    至於那傢伙最想見面的「人狩者」……在這個版本的故事中,那傢伙甚至連一面都沒有能見到。
 
    乍看之下就是極其一般的,因為忽視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而硬是要上山造成的悲劇。
 
    但是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發現了這個版本的故事中的疑點:如果說那傢伙真的和山神們沒有其他接觸的話,那麼那本只有第一頁的內容還能辨識得出來的筆記本……除了第一頁之外的內容又是怎麼來的呢?又到底寫了些什麼呢?
 
    那傢伙又不是什麼植物動物學者,不可能是考察著沿路看見的動植物的內容。
 
    雖然在了解到這座山裡真的存在著為數眾多的妖魔鬼怪之後,我也考慮過之後的內容會不會是無關於「山神」但是和其他妖怪相關的,然而……從第一頁上的「研究目的」「研究動機」「研究方法」來判斷,我還是覺得,那更可能是和「山神」相關的內容,就像是……現在就在我面前的這兩位山神「成為山神的緣由」之類的。
 
    這座山裡的貉子雖然一直都被人們說是「壞透了」,但如果阿貉沒有在那幾句話上說謊的話,就能夠解釋筆記本的事了。
 
    ——在幾年前曾經有個人……光憑著一己之力就找到了這個地方,還順利見到了那些年輕的神明們。
 
    ——那個人也為那些年輕的神明在冊子上分別記下了祂們每個人的故事,卻獨獨漏了妾身這一部分。
 
    來到這座營地,並且聽完了那傢伙在下山前一天錄下的這捲錄音帶的內容之後,就能幾乎確定,阿貉的確在這件事上沒說過任何謊。
 
    那傢伙當時原來到了這麼深的地方。
 
    在那三十天中,當外界的人都以為他可能是因為遭遇山難才失蹤在山裡時,他其實一直都待在這裡,和這座山的山神們像是朋友一樣的相處著,也在相處的過程中把筆記本上的空白頁漸漸填滿了……直到第三十天才和山神們暫時分別,準備下山。
 
    那傢伙卻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下到了那片林中空地時發生那種事——
 
    「黑澤晶記下的那些故事……這和他在這座山裡死掉,有任何關係嗎?」
 
    「沒有呢。」「一點都沒有。」
 
    因為從阿貉的口中得出了那樣的答案,所以我最後串起來的,那傢伙在這座山裡的經歷的真相是——
 
    開什麼玩笑啊!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就根本不是什麼「忽視自己的身體狀況造成的悲劇」了,而只能說是「因為運氣不好剛好遇上了」而已嗎?開什麼玩笑啊?到底是誰會預料到自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心肌梗塞,並且準備了對應的藥物,還特地會把AED揹上山啊?
 
    還有,既然把那傢伙曾經在山上存在過的痕跡保留得這麼好,就表示「山神們」也或多或少是把那傢伙當成「朋友」來看待的吧,那為什麼看見那傢伙因為心肌梗塞倒下了——
 
    「……為什麼你們不救救他啊?」
 
    有了第一句之後,下一個質疑要出口就變得更加容易了。問出了那傢伙死去的事之後,接下來就輪到我在來到這處營地前,在那條點亮的石階上一直在想著的——
 
    如果是以「想叫我回頭」為前提來思考的話,那麼曾經現身在我面前的少年,會指引我到那座廢村去,又讓我在那裡被困了一段時間,會不會本意是想藉著那樣的經歷把我嚇走呢?
 
    因為只是想「嚇走我」而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所以才像是阿貉說的,特地趕跑了所有在那一帶活動著的,可能會傷害到我的妖魔鬼怪——這樣的確是說得通的。
 
    「為什麼你們明明……感覺一直希望我回頭下山,但卻要用那種隱晦的方式呢?明明中途還在我面前出現過,其實可以直接告訴我不是嗎?」
 
    少年定定的看著我,就在我以為祂又會像上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那樣一句話都不說時,祂卻猛地從火堆邊站了起來。
 
    少年的動作很快,在我反應過來之前,那件白色連帽衫一下子就到了我的面前,然後——
 
    「我怎麼……怎麼可能說出口,叫你回去啊!」
 
    直到剛才為止看起來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一那麼開了口之後,我立刻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知道那傢伙在死前是怎麼說的嗎?就是因為那些話,就是因為你是他口中的那個『弟弟』,我才沒辦法——」
 
    接著少年就把什麼東西塞到了我手中……我低頭一看,竟然又是一捲錄音帶。
 
※  ※  ※
 
    根據少年的說法,那捲錄音帶似乎是那傢伙帶來這座山的最後一捲,也就是說那真的是那傢伙最後的「遺物」了。
 
    不過我暫時還沒辦法把那捲錄音帶完整的聽完,更不用說是記下逐字稿了,尤其是從錄音帶的前半部聽起來,那傢伙真的為了讓自己能夠活著回去……已經做過那麼多準備,也那麼努力了啊。
 
    如果沒有遇上那種突發狀況的話,那傢伙說不定現在還和我們一起坐在火堆旁——可惡,真的是越想越覺得難過。
 
    我最終按下了錄音機的停止鍵。然而耳中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接著我就換成是聽著同樣坐在火堆邊的兩位山神斷斷續續談起了……那傢伙死前的狀況。
 
    從來沒有在錄音帶中出過聲的「人狩者」,相對於傳聞中的恐怖形象的是,意外有著低沉溫和的聲音,而且描述起事情經過比少年還要更有條理。
 
※  ※  ※
 
    根據那兩位山神的說法——
 
    是名為「阿樹」的少年山神先發現了倒下的那傢伙的。
 
    但少年並不是沒有試著去救他……作為「山恩」的山神,少年其實在第一時間就試過用自己的力量去延長那傢伙的生命。那傢伙的確在一段時間內是好起來沒錯,但是當他試著起身時,少年卻又感覺到了,他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流失中。
 
    過沒多久大概又會回到剛才的狀態了。
 
    無法理解眼前的異狀,因此慌亂起來的少年,打算在那傢伙體內嘗試著再輸入更多力量時——被趕來的「人狩者」阻止了:「阿樹!」
 
    「我在他小時候就已經插手過一次他的命運了,而且現在的他……不是『幼獸』也不是『母獸』,這座山不會讓你救他的!」
 
    「怎麼會,也就是說——」
 
    ……在兩位山神的口中,和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那樣的事實的少年,還有看似毫無反應,語調卻比平時還要激動了一點的人狩者相比。
 
    也聽見了自己「即將會這麼死去」的那傢伙,當下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阿樹,既然我就快要死掉了,那就藉著這個機會來錄下……我們事先創作出的那個『怪談』的內容吧。」
 
    ——少年就是在那樣的衝擊下,渾渾噩噩的錄完了第一捲錄音帶。
 
    完全沒有任何對於死亡的恐慌,對於自己即將死在這裡的這件事,即使帶著些許的遺憾,但卻完全不後悔自己來到四迷山中見到了「山神們」。從兩位山神的描述,我可以大致上想像得出……那傢伙的確是那樣的人。
 
    那傢伙最初回到這座山時想得知的疑問已經全都得到了答案,事前其實也已經做足了……自己會在這座山中死去的心理準備,甚至還已經留下了「遺書」。
 
    「我會死掉並不是那座山裡的任何人的錯,是我自己造就了這樣的結局。」
 
    不會去怪罪任何人,也不會悔恨自己做出的決定。
 
    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足了準備,最後卻因為這樣的突發狀況而「回不去」,真的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沒辦法平安回家也只是感到小小的遺憾。然而對於追逐了「四迷山山神」那麼多年,終於如願以償的那傢伙來說,在臨終之前最掛念的事果然還是……自己沒辦法達成和「山神們」的約定了吧?
 
    所以才在最後一刻緊緊握住了還在想著還有什麼方法的少年的手,所以最後留下來的才會是那樣的一段話:
 
    「我提過的那個弟弟……你們、還記得嗎?」
 
    「他是、我最看好的學生,如果、是他的話,我相、信一定可以……完成我的工作。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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