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那傢伙來到這裡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以前的事了。    
 
    我原先還以為只會看見被野獸或妖怪們弄得散落一地的物品,帳蓬因為多日的風吹雨打早已變得破破爛爛的,能夠看出個形狀就不錯了,卻沒想到——
 
    沒想到會像是眼前這樣……彷彿那傢伙只是暫時外出了。
 
    深褐色的帳蓬還好端端的立在那片被杉木環繞著的沙地上,指引著我來到這裡的那道青藍色的光帶繞過了熄滅的火堆,徑自停在了帳蓬的前方,正因為帶著那樣的顏色,讓我總覺得是在這座山裡死去的某人正拉著我的手……引領著我,要我直接到帳篷中去一探究竟似的。
 
    外帳的拉鏈有大半是拉下的,但內帳卻是完全封閉起來的狀態。帳篷布更是用了不透光的材質,光是站在外面無法得知帳篷裡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或……不是人的東西在。但在我拉下拉鏈,踏入帳篷中之前,我先看了一下這整座營地的狀態。
 
    被某人換下來後洗乾淨的衣物還掛在一旁的樹枝上一飄一飄的,早就已經晾乾了。
 
    用以煮炊的鍋具倒扣在熄滅的火堆旁放著的大石頭上,因為上面還落下了幾片枯掉的樹葉,能夠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動過了。
 
    雖然痕跡被弄散了很難分辨,但是沙地上原先好像曾經以帳篷作為中心點,用石灰灑出了一個圈,那是作為人類想要在山裡暫時住下時,最不造成破壞的驅蟲驅蛇屏障。
 
    還有沙地上留下的那些四處走動的鞋印……從一處延伸到了一處,再到另一處,明明石灰圈都被弄亂成那個樣子了,這些鞋印卻還是清晰可見。看著那些鞋印,我忽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這會不會是這座山裡的「某個存在」,或許就是那傢伙口中的「山神」在刻意保留那傢伙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山神」和那傢伙的關係說不定很不錯……但既然如此,那傢伙又會什麼最後會迎來那樣的結局呢?為什麼明明是山神,作為神明,卻會眼睜睜的看著那傢伙死去呢?
 
    我還是想不透。
 
    只知道在這裡待得越久,就越會產生「錯覺」。
 
    就越會感覺……只要在這裡再等得久一點的話,那個人可能就會從一旁的樹林中走出來。
 
    即使我看完了那本筆記,但因為我在這之前從來都沒有提起過要到這裡來「實地考察」的事,那傢伙見到我之後應該會很驚訝吧?
 
    可是過沒多久之後,當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後,又會馬上拉著我……到火堆邊坐下,拿出寫滿字的筆記本,討論起他在這段時間的「實地考察」中又發現了什麼吧?
 
    不過在那傢伙開始興奮的長篇大論之前,我一定要先對他多抱怨個幾句。
 
    這次的實地考察也未免太久了吧、你知道你給人添了多少麻煩嗎——以諸如此類的句子作為開頭,來漸漸帶到這段時間家裡氣氛變化的事、爸爸媽媽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我這段時間又是怎麼過來的,我為了找到他,在這座山裡又遇上了多少事——
 
     如果那傢伙還活著的話,或許也能告訴我他在這座山裡失蹤直到被「找到」的那三十天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遭遇了什麼吧?
 
    可是,既然那傢伙早就死掉了,現在的我想要知道那些,就只剩下一種方式——
 
    也觀察得差不多了,我拉下了帳篷上的拉鏈,帶著燈籠爬進了帳篷。
 
    畢竟是一個人生活居住的帳篷,裡面的空間小到一眼就能看盡,也一眼就能數出那為數不多的東西。
 
    睡袋和毛毯被整齊的摺好放在了帳篷的一角,原先應該要懸在帳篷頂的小燈也被拿了下來收在旁邊,除此之外就是……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帳篷正中央放置著的那兩樣東西。
 
    是我在婚禮上送給那傢伙作為見面禮的……那輛玩具車,還有——
 
    一捲像是刻意要讓我發現的錄音帶。
 
※  ※  ※
 
    我在帳篷裡一直待到了我能把錄音帶裡的內容完整記錄在筆記本上為止。
 
    我沒有去細數到底花了多少時間。我本來以為錄音帶中的內容不長,我應該很快就能完成的,卻沒想到反覆倒帶聽著,手中的筆也同步寫下那些句子……明明是以前田野調查時做過無數次的步驟,唯獨這一次我竟然在中途就有了快要寫不下去的感覺。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不太像是我會有的反應,直到感覺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水滴從臉頰滴落,伸出手來一抹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哭了。
 
    明明之前去領回那傢伙的遺物和遺體,明明在那傢伙的喪禮上,明明面對變成那個樣子的家,明明回到少了那傢伙的研究室中時……我都沒有任何想哭的感覺,還因此被同學們誤認為是在「逞強」,可是——
 
    那傢伙都死去多久了?我不知道到底是錄音帶中的哪一句話正好觸動了我的情緒,可是——
 
    或許是因為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聽見那傢伙對著「山神們」聊起了我的事,聽見他是怎麼向「山神們」介紹起了那台我只是敷衍著買來,又出於誤會才送到了他手中的玩具車的由來,也終於知道他為什麼總是很珍惜那台玩具車的原因——
 
    或許是因為聽著那傢伙從自己喜歡錄音帶這種留聲方式的緣由,一直談到了他想像著自己能夠做著研究直到六七十歲,想像著他可以用生涯中記下訪談內容的所有錄音帶排出一面壯觀的牆——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最後,我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那傢伙死去的前一天錄下的,而且聽起來那傢伙其實原來是有可能平安回家的。
 
    還能夠開開心心的和「山神們」談起下一次來到這裡的事,說著「這次離開真的只是暫時的」、「就暫時交到你手中了,我會再回來把它領回來的」之類的話,完全不曉得到了「明天」要下山時又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我默默的掉了好一段時間的眼淚,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那種情緒裡拉回來,也終於能完成錄音帶內容的紀錄。
 
    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後,再度以理性去檢視手中的筆記,還有先前記下的內容,我也是在那時終於發現先前感受到的違和感到底是來自哪裡。
 
※  ※  ※
 
    也正是因為有了那樣的發現,當我在一段時間之後提著燈籠又爬出帳篷時——
 
    看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重新生起的火堆,還有憑空出現,坐在火堆旁的那兩道身影之後……
 
    其中的一個是我先前就已經在山中遇到過的,穿著白色連帽衫的少年,只是原先再怎麼努力去看都是朦朦朧朧的長相,現在卻因為距離拉得很近而終於可以看清。
 
    而另外一個則是穿著破破爛爛的和服,腰上掛著長刀,臉上還戴著生氣面具的男子。
 
    ……面對終於肯真正現身在我面前的兩位四迷山山神,從我口中冒出來的第一句話依然還是那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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