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要呼籲一下:念第三類組的同學們未來如果有做到要觀察動物行為的實驗,實驗觀察對象又正好是鬥魚的話,請不要弄什麼鬥魚生死鬥之類的東西。

如果要觀察攻擊行為的話,打個一兩秒就可以把牠們分開了。並請善用手機的錄影功能,不要一次攻擊行為沒看清楚又把牠們放下去打第二次。

 

 

 

 

銀杏的季節

 

 

黑川在銀杏葉大把飄散的季節中,遇見了七岐。

   

黑川是位於離此地還有數百哩的一個深潭的「主」──雖然說是這麼說,卻也只是「曾經」而已。在棲息已久的深潭因為久旱不雨而乾涸之後,又不喜歡泡在一旁小水潭中無法徜游的感覺,黑川就此開始了到處飄泊、尋找新的居所的生活。

途中儘管也有經過好幾個與自己原棲地類似的水潭,但祂也說不太為什麼,明明被湖光山色水天一色的美景所環繞著,卻還是不怎麼滿意,僅僅住了幾天之後又繼續動身上路了。

直到來到了這座山,看過被一片金黃的銀杏林所環繞著,碧藍的湖水就算並非晴天,不在陽光的照耀下,也隱約閃爍著光輝的大潭之後,祂才終於有種「就是這裡了」的感覺。

本來理當應該是立刻高高興興的住下,把這裡當作最終的安身之所的,然而──

──身穿紅色和服的那人,已經連續觀察自己好一段時間了呢。察覺到這點時,黑川從潭邊的草地上坐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和服,大大的、長長的嘆了口氣。

祂從很久之前就從其他人那裡聽說過:這座山的山主具有非常強烈的地盤意識。個性雖然平時溫和,但一有陌生人進入自己的領域內就會警戒起來,情緒緊繃了許久之後甚至會真的出手攻擊人……

不過祂也是直到來到這座山,也逛遍整座山頭之後,才見識到其傳說中非比尋常的地盤意識。

和祂一樣,即使是「非人」──作為某個地方具有強大力量的主,卻不知為何仍選擇維持與人類相同外形的那人,一直亦步亦趨地躲在樹後或岩石後觀望著祂。

會留意到這點是由於對方完全不加以掩飾自己的氣息,卻又會在黑川轉過頭時瞬間縮回遮蔽物後,那瞬間移動身體的速度簡直叫人瞠目結舌。

而在移動身體時,對方身上穿著的有如春日葉牡丹般的紅色和服衣袖與衣擺也會隨著帶起的氣流翻飛飄起。那副模樣,有一瞬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身為水中生物,記憶中最深刻的也都是水中之事──總讓黑川聯想到展開背鰭與尾鰭的鬥魚,而不是綻放在原野上的花朵。

「就讓祂這樣跟著吧。」

一開始只是因為對方總是在自己轉身時悄悄逼近,卻又忌憚於祂身上同為「主」的強大力量而不敢輕易動手,所以才做出如此判斷。

黑川本來想著──當對方發現自己毫無敵意、更不會威脅到對方在這座山中的主權時就會自行離開,自己也能就這樣當作得到了此地山主的認同,更順水推舟的留在這個地方。沒想到對方就真的鍥而不捨的跟了很長一段時間。

……長到就連祂也在不自覺間佩服起對方那強韌的意志力。

儘管是「主」,祂卻是最清楚的。身為「主」的祂們還無法像具有神格的神祇們那樣即使不吃不喝好幾天也沒有影響。餓了還是必須補充營養,受傷了也需要包紮傷口,累了也必須要睡一覺──

然而躲在樹後的山主卻一直都沒有想要休息的跡象。

算算從自己入山後沒多久對方就跟在身後了。在滿天金黃的銀杏葉中路旁的景緻隨著自己的走動而不斷的變化著,唯有對方那種緊迫盯人的氣息一直追在身後,祂們兩個間就一直維持著如此緊繃的狀況。

對方那藏於樹蔭中閃閃發亮的眼睛也總讓祂覺得,對方似乎很習慣這樣的狀況──

到目前為止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黑川不禁懷疑起:照這樣下去,對方真的會如傳聞中那樣出手攻過來呢?

「啊。」                    

──才正想著呢,樹後的山主就先發制人的展開了第一波攻勢。

   

甫一交手對方卻又立刻躲到了一段距離之外,卻仍維持著緊戒的態度,身體緊繃著,嘴抿成了一條線。

這下黑川也將對方那始終藏在樹後陰影中的外貌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明明身著緋紅和服,那頭短髮卻是與一旁枝幹相同的褐色,暗紅色的雙瞳在由黑暗處離開後,映著日光愈發的閃亮起來。

「結果還是非打起來不可嗎?」

一面嘆息著,黑川一面轉過身來,面對著對方。

   

黑川還是和對方打了起來。

因為祂由衷的覺得這件事「有趣」。

平時因為知曉身為「主」的力量,為了避免傷到他人,黑川不常對別人動手動腳,遇上事件時也總是尋求其他的管道來解決,偶爾讓他不得不動手的也無法讓他拿出全力。而今天也很難得的,遇上同為「主」的對手──

想著想著,向來沒有太大情緒波動的內心也跟著興奮起來了。

所以,祂在對方猶豫了很久,好不容易又再度攻過來時,輕輕的閃過對方的攻擊,靈巧的挪動腳步,一下子就欺進對方身前……

漫天的銀杏葉飛舞。

在閃耀著金黃光澤的景緻中,祂看見對方似乎沒料到自己的動作一般,微微張大眼睛錯愕了下。卻也不知道是與生俱來的反射神經或對方的實力使然,倒是很快的就後退了。

但是,難得被挑起的興緻,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平復下去的。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了,所以在稍稍平緩氣息之後,就再向著對方衝了過去。

祂們兩個一直打到了太陽沉沒於地平面以下,月亮高高掛在天空正中央時才停止──而且那還是因為祂們兩個都已經筋疲力盡了,然而黑川覺得十分盡興,無論是終於遇見力量相當的人,還是終於能不隱藏實力好好打一場的事。

「偶爾這樣活動一下筋骨還不錯呢。」

祂仰躺在湖邊的草地上,想到這裡時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卻遲遲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坐起身來一看時,才發現對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

想著這樣多少算是得到對方認同了吧?之後的幾天,對方卻還是一直跟在他身後,樹後身著紅色和服的山主還是帶著同樣的警戒與敵意……最後還是在對方的率先出手後,祂們兩個再度打了起來。

   

──那名山主,名為「七岐」。

黑川是在更久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那個時候祂已經離開了那座山到其他地方去。儘管喜歡那個地方,但既然作為地盤主人的「山主」在接觸一段時間後仍對自己抱持著警戒與敵意,祂也沒有必要執著於那個地方。

然而,祂在漫長的旅程中遇見了更多曾經接觸過那人……接觸過「七岐」的人,每個人對於一直藏身在樹後,還會出手攻擊人的山主的印象都不同,卻無一例外的都會感嘆起那強烈的地盤意識。

祂對七岐的印象,也是直到祂遇上了據說是七岐昔日好友的另一名山主時才起了變化。

──七岐其實對於和自己一樣具有力量的人十分有興趣。

──在同有力量的人進入自己的山域時會不知不覺間興奮起來,祂卻不知道好好表達自己想法的方法。無奈之下只能一直跟在對方身後,真的沒辦法時也只能以自己最擅長的打架來試著與對方交流,與對方交朋友。

──有些人無法理解祂的舉動,交手沒兩三下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有些人非旦沒辦法成為朋友,還因此懷恨在心,三不五時的就來找麻煩。

──久而久之,名為七岐的山主為了保護自己,在與他人接觸時都會帶上一份警戒與敵意。

──七岐對他人的警戒與敵意隨著時間變本加厲,再加上他人的以訛傳訛,就變成了傳聞中的「強烈的地盤意識」。

「能夠忍受那孩子這些舉動的人,和祂親近的人少之又少啊,眼看著入山的人們都逐漸遠去,祂也感到十分落寞吧。」

暫時收留了黑川的山主一面將裝著雜煮湯的木碗遞給祂,一面向祂說起七岐的事:「我因為人類設下的結界,沒辦法時常到那座山去看看那孩子,那孩子在那一帶的朋友也大部份都離開了……無論如何,那孩子就拜託你了。」

「如果能和那孩子成為朋友的話,或許那孩子也能有所改變……總有一天也能放下警戒心與敵意吧?」

至於黑川自己在知道這些後的想法則是──

「啊,和以前的我很像呢。」

走出了山主的小屋,一面抬起頭來仰望著魚肚白的天空,一面回想著那一天金黃的銀杏葉,黑川喃喃自語著。

   

──所以,下次帶著作為禮物的魚乾一起去吧。

──要告訴祂自己也很喜歡那個地方,還要告訴祂自己對祂其實有著不錯的印象。

──不必這麼警戒沒關係,不必這麼有敵意沒關係。

──然後,一定也要問問祂……能讓自己留下來,在那座山中和祂一起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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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