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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帆
 
 
    在屋見嶼西側的岩礁上有間小屋。
 
    小屋中曾經住過一名以捕魚維生的少女——那也是屋見嶼的島民們在真相被揭露之前對少女身份的唯一認知。
 
※  ※  ※
 
    從來不向島民們介紹自己身份的少女,若是問起那些活得較久的島民的話,他們似乎能夠隱約想起——少女是在一場暴風雨過後忽然出現在島上的。明明無論是那頭長長的黑髮或是身上有如貴族穿著一般的華服都被海水弄濕了,理應是最狼狽不堪的狀態,少女身上卻有種習慣了這種事的氣定神閒,只是對自己原先乘坐著的那條小船被弄壞一事表現出明顯的懊惱,喃喃自語著:「……大概又要再等上一段時間了吧?」
 
    再仔細一看,那條船已經不是能夠再度出航的狀態了。能夠在那場猛烈的暴風雨中暫且將自己的主人送到這個地方似乎已經竭盡了它的全力,為了抵抗風雨,桅桿已經從中摺斷了,就連龍骨也在撞上沿岸礁石時被弄出了一個大裂口,如果再一次下水的話,恐怕連人都還沒上船就先搖搖晃晃的沉了吧?
 
    或許也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些事,自知以目前的狀況不太可能再繼續原先航程的少女用手輕柔地撫摸著船首,像是在安撫著寄宿在船中的守護神靈「沒事,只不過是比預期中的時間還要再晚上一點而已」,也像是在向船道著謝,由衷地說出那句「辛苦了」。
 
    ——這麼一位看起來高貴、優雅、溫柔的少女,怎麼會來到這種除了一堆海產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呢?
 
    當時最先在岩礁上接觸到少女的人一時之間並未往妖魔鬼怪那方面去聯想,也許是因為少女看起來真的很無害的樣子——他們最先想到的反而是:會不會是某個落魄的貴族家族,因某事而面臨殺生之禍時,不得已只能將女兒放到了小船上推到了海上,期望女兒再次靠岸時能夠來到一個更平和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也沒辦法怪這些島民們想像中的故事太過荒謬可笑——畢竟在他們之中至少有超過半數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真正的「貴族」是什麼樣子的。
 
    在島上出生了,除了出海捕魚時,其餘的時間也一直都在島上活動著,所以那些島上暫且沒有的事物——像是貴族啊、環繞著權勢而起的眾多紛爭啊、戰事啊……甚至是本島的人們熟到不能再熟的像是狐狸狸貓之類的山上妖怪,很多人幾乎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而除此之外那另外一部分的人,對這類事物的認知也僅限於……偶爾搭著船來到這座島上的那些外來者口中那些似真似假的故事。
 
    像是什麼貴族家的子弟夜會心愛的女性時,卻目睹女性被從窗口探入半截身子的鬼從頭一口咬下吃掉;失勢的貴族家族傾盡了全家族之力,不擇手段只是為了能讓血脈延續下去,卻反而造就了日後盤踞於宮中的最強怨靈;狸貓、狐狸之類的妖怪會躲在山道上等著對路過的貴族車隊惡作劇。而這些還算是較貼近真實狀況的故事——
 
    那些失了真的——就像是某個已經不知道在島上被提起多少次的,兩大敵對貴族家族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殿上吵了起來的諷刺故事。最初帶來這個故事的外來者大概是想強調那種為了小事爭吵的荒謬,而就著原先的故事做了屋見嶼式改編,最後還流傳在島上的就變成了「上次補到的魚的重量」、「新船下水時雙方各派了幾個人過去」、「掛在船上的大漁旗是被誰偷了」……這一類的,也只有這座島的島民會相信的吵架內容。
 
    托那些故事的福,島民們總覺得那些生活在本島的貴族好像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的對象了。儘管故事中也多少提到過貴族們自私自利、借勢欺壓的一面,在島民的心目中他們更傾向於是——總是會糊糊塗塗的做錯事,為了一點小事就會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卻也會努力去試圖應付迎面而來的不幸的親切對象。
 
    有了那樣的觀念,再加上面前的少女無論是氣質或是穿著都極為符合「貴族」的形象,也難怪島民們第一時間就會把少女想成是什麼遭逢家中巨變的出逃千金。
 
    而且少女的面貌看起來——頂多也才十三四歲,即使少女的真實年齡可能並不與長相相符,但看在島民們眼中,少女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
 
    這也無意間更讓他們增加了幾分對少女的憐憫。
 
    於是當他們聽見少女說想暫時在這座島上待上一段時間,需要搭建自己暫時的居所,並將那條小船拆了,當成「居所」的材料時——
 
    有幾位島民二話不說就去幫了忙。還有的島民拿來了食物說少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給少女補充點營養,眼神慈愛得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似的。
 
※  ※  ※
 
    也不過幾晚的時間,那座日後會一直留在屋見嶼西側岩礁上的小屋,就已經有了雛形。再稍微花上一天進行屋頂和朝海牆面的補強之後,已經確定能夠撐過下一場暴風雨了。
 
    少女就這麼在島上住了下來。
 
    日子一久,那些島上年輕一輩的漁夫們也只知道——住在西側岩礁小屋中的少女,是捕魚維生的這件事。
 
    少女在這段時間的所有日常用品,幾乎都是用她捕到的那些魚向其他島民們換來的。
 
    本來島民們因為憐惜少女無依無靠的,所以大家早就都說好了,無論少女帶來的是什麼樣的魚,都會以高價買下。但卻沒想到當少女一將魚簍打開之後——裡面根本滿滿的都是不常見的珍貴魚種。有時在魚簍之中還會出現珊瑚、珍珠,甚至是金幣一類的寶物。
 
    少女究竟是怎麼拿到那些東西的呢?疑惑的島民們觀察之後,關於少女的各式傳聞又在島上極快的擴散開來。
 
    他們說少女有著像是魚類般的極佳水性,一沾上了海水,深吸一口氣潛入海中時,靈活游動的身姿讓少女彷彿化作了故事中的「人魚」似的。
 
    他們說少女能夠閉氣待在水中的時間似乎比起他們之中的每個人都還要長上好幾倍,也正是因此偶爾才能夠下到深海的底部,帶回那些原先只存在傳說中,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人看過的寶物。
 
    他們說少女似乎懂得魚群洄游的規律,每次都早早就守在了魚群會出現的水域靜候著。擲出的魚叉也總是像完美預判了魚群的動向似的,百發百中。
 
    他們還說——少女賣給了他們的那些魚,好像都帶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無論是生吃或煮熟,吞下肚後能讓人迅速的就恢復體力。原先一身病痛的只要吃了魚之後也能夠在短時間內康復,比任何藥都還要來得靈驗。還有就是——吃了之後似乎就能夠得到之後一整天的「祝福」。
 
    曾經有某位漁夫在吃了魚出外捕魚時遇上了船難,受困在了一塊礁石上。眼看隨著漲潮就連能站的地方也漸漸消失了,因絕望而閉上眼睛,正準備在滅頂之前先一步跳進海裡時——忽然身體內部湧上了一股力量,腦海中也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鼓勵著他「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不要輕易放棄」。
 
    那位漁夫在得救後總是會向其他人提起這件事。而且他還非常肯定,當時腦中響起的,絕對是那位少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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