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傷亡人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漂流

    你原先是生長在某座山上的樹－－如今卻成為了漂流木。

    失去了緊緊維繫著土地的根就代表著你已經無法和其他同類一樣，就算什麼都沒做久而久之也能長成高聳入雲的神木，而且你還發現自己的樹皮隨著在海上漂泊的時間越久也漸漸脫落，剩下的部分也因為水分吸收過多而變得腫脹……然而你卻很清楚，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完全是出於你自己的選擇，所以你不會去怪罪任何人的。

    你和你那些長在山裡的同伴－－原先都是由那座山的「山神大人」親手種下的，據說那還是因為山神大人心血來潮想佈置一片「自己的森林」來當作自己今後的居所，換言之就是祂想搬家了。

    身為一棵樹就算問出口了，你可能還是無法理解山神大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搬遷自己在山裡的住所的理由，但你聽山林中的其他妖怪們、動物們是說，那是因為山神大人很喜歡「改變」。

    喜歡嘗試新事物，不太喜歡一直不變的停留在一個地方……奇妙的是，或許多少受到了種下你們的山神大人的影響，當你從一棵小樹苗一點一點長大之後，你也漸漸的有了「我不想一直停留在這裡」的想法。

    「我不想一直留在這裡，我想看看外面更廣闊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你們的那位山神大人……似乎讀出了你的想法。

    而祂為了回應則是選擇了「推你一把」……真的就是字面上的那個「推」。祂在某個颳風下雨的天氣中，借助風力將你從原地連根拔起，順著山坡滾了下去……正當你還在錯愕著、思考之際，你就落入了山裡最大的那條河中。

    你甚至都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更不可能對自己的旅程即將展開的這件事表示欣喜。

    可是你卻還記得，那時的確看見了，在被閃電照亮的山丘上，你們那位山神大人就站在那裡向你揮著手，口中似乎說著什麼，你過了一陣子才意識到那樣的口型應該是在說著「一路順風」還有「路上小心，好好去玩吧」。

    於是就在那一天，你作為「漂流木」的旅程開始了。

※  ※  ※

    一開始你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只是順著錯縱複雜的水路一直前進著……也在過程中遇見了很多，你過去在山裡不太常見到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居住的家建造在靠近河的地方，拜此之賜，這一路上你見到了很多很多不太一樣的人。

    無論老少、無論男女、無分職業。

   你經過了幾個河邊的村落，畢竟身處內陸也有些封閉，那裡的人只要是村子裡出現了和常人不太一樣的「異類」，感到恐懼厭惡的同時，更是想盡辦法要除掉那些「異類」。

    既然是就在河川附近的村子，最常使用的方式當然就是……將人反綁起雙手並且在腳上捆上大石頭，直接丟入河中淹死。

    你見到過幾名被像那樣子處理掉的「異類」，他們通常會在水裡努力掙扎個一段時間，最後卻還是從嘴裡吐出大量的氣泡，任憑河水充滿自己的體內，然後就那麼「沉下去」。

    可是－－有時候你還是不禁想感嘆人類對「活下去」的執著。

    就像是那名少年……被拋入河中後掙扎了許久，結果還真的掙脫了手上的綁繩。雙手自由之後一切就好辦了。少年很快就解開了腳上綁著大石頭的繩索，並且向著你游了過去。

    少年終於趕在最後一口氣被消耗殆盡之前攀上了你，他靠在那裡微微喘著氣，全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體力也耗去了大半，但卻完全不妨礙他露出勝利的笑容。

    －－的確，在那些非要致人死地的行為下，光是能夠「活下來」就已經算是某種勝利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後，少年更是在你這條漂流木上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了下來。你忽然發現少年即使露出的手腳和頭部都是正常的樣子，但在衣物掩蓋下的部分卻似乎長著滿滿的魚鱗……那或許就是少年被視為「異類」，在自己的村落中變得再也沒有任何容身之處的理由。

    和自願出走、離開時還帶著「祝福」的你不一樣，少年是迫不得已才被「趕走」的，而且村人們趕走少年的舉動已經帶著大量的「殺意」和「惡意」了。

    身為一棵漂流木的你雖然不太能理解那是多讓人難過的事，但卻還是隱約意識到，那應該也不是能笑著談論的話題。
    所以你才很不能理解。

    躺在你上面的少年為什麼還能露出那種似乎還期盼著什麼的笑容，為什麼明明已經失去了容身之處，卻還可以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眼裡閃閃發光。

    喃喃自語著：「……好，接下來就到『妖鬼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