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傷亡人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妖鬼海？」

    一直生長在山上的你顯然是沒聽過這個地名的。

    但從字意上看來那似乎是一片充斥著形形色色妖魔鬼怪的不詳海洋，你有些疑惑少年為什麼會想去那樣的地方、又是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甚至是怎麼篤定自己最終一定會到達那樣的地方？

    畢竟就連和少年現在算是「同舟一命」的你都無法得知前方的目的地了。

    水路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你的想像，原先遼闊無際的平原，轉眼間又變成了溪谷。

    察覺到前方就是斷崖時，被陽光曬得太舒服而在躺下後就不想動作的少年終於肯捨得改變姿勢……只是那也不過是從仰躺轉為俯臥而已。少年的雙手緊緊抓住你，沒過多久，你們就一起被沖下了瀑布。

※  ※  ※

    這裡似乎是一個很大的水潭。水面下被人們奉為潭主的巨大鯰魚的身形一閃而過。

    作為漂流木的你並不具備與魚類溝通的能力，可是，乘坐在你上方、正調整著姿勢穩住身形的少年似乎可以。

    你甚至聽不見水中的那條巨鯰發出過任何聲音，短短幾分鐘時間內，少年就已經問好了路。撿了根漂過來的樹枝作為船槳，朝著被「指路」的方向有一下沒一下地划動著。

    你知道少年……並不是倦了，畢竟那雙眼睛還是充滿活力、很有精神的樣子；你知道少年只是和你一樣，正欣賞著沿途這從沒見過的風景。

    －－滿山滿谷的櫻花。

    你們那座山的山神大人不喜歡這種花俏的東西，因此雖然據少年所說，櫻花是到處都有的很常見的樹種，這還是你第一次見到……祂們盛開的樣子。

    可是你不確定……那真的是櫻花會帶有的顏色嗎？因為從少年那些自言自語聽起來，普通的櫻花似乎是不會帶有這種……如同結冰一般的淡藍色的。

    那簡直就像是整座水潭的顏色暈染到了花瓣上似的。整個巨大的潭面上都飄蕩著那樣的淡藍色花瓣。繞著水潭圍了一圈的那些櫻花樹無風卻自行起了浪。

    ……本來在花色還「正常」的情況下看起來就很像是海浪了，這時看起來更像是海潮一陣一陣的招著手襲捲而來－－

    再加上這片區域裡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響起的都只有少年一人喃喃自語的聲音，沒有飛禽走獸，也不見除了潭主以外的其他生物，在你看來這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明明從未經歷過，你莫名的就聯想到了被海嘯侵襲之後的村落。因為所有生靈都被捲入海中了，所以才如此的安靜，如此的……讓人不寒而慄。

    再看看眼前的櫻海儘管美麗，卻還是讓人恐懼起來。

    連身為漂流木的你都隱約感到不安了，你無法理解少年為何還能是那樣一派輕鬆的表情。

    面對那些像是招魂水花一般的淡藍色花瓣也沒有絲毫懼意，只是張開手掌任由花辦落在上方。似乎是藉此確認了眼前所見的一切並非虛幻，少年不由自主地感嘆著：

    「原來是真的存在啊。」

    「藍色鬼櫻綻放的……櫻谷，那麼，要去妖鬼海的話，走這條路就應該沒錯了。」

※  ※  ※

    出了水潭乘上水流之後，少年就不必再那麼辛苦的划水了。乘坐在你之上的他少了這唯一能做的事之後，變得更加悠閒渡日起來。

    順著河道繼續漂流著，春日午後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少年維持著仰躺的姿勢更是捨不得動了。

    但沒什麼事做，身邊也沒有聊天解憂的對象在，或許是覺得太過寂寞了吧？有時你會覺得少年的那些喃喃自語聽起來就像是在對身下的你說著話。

    每到一個地方，那句「原來是真的存在啊」總會出現在少年口中。你一直很好奇少年到底是從哪裡得知這條水路上的那麼多事的－－

    在晚春的河畔被狐牡丹簇擁著的無名神祇的祠堂。

    那雖然只是漂流途中的小小一景，但對少年來說卻像是看見了什麼里程碑一樣，讓他興奮到……從你這棵漂流木上一下子坐了起來，又懶懶地躺了回去。

    儘管如此，內心的高昂情緒還是透過聲音表現了出來：

    「快到了，就快到了……已經過了一半了！」

    在那之後你們又陸陸續續見到了很多對你來說很新鮮的景色。

※  ※  ※

    前面說過了，因為你們的山神大人不喜歡這種花俏的東西，所以你還在山中時，也頂多只能靠著四周林木葉片的顏色變化與多寡來感受季節的變化，從來就不曾和現在一樣－－

    春天過了就是荷花盛開的夏季，少年在經過時出於好奇，經過那片荷花川時還順手撈起了一顆。到了晚上螢火蟲出現時，不仔細一看，還會以為整條河滿滿都是點燃的河燈。

    夏日過去秋季到來，接著你們又進入了平原地區……只是和先前不一樣的是，在這片平原上滿滿生長著淡藍色的「鬼菊」。

    因為已經從少年口中了解到人類在供奉已死之人時似乎會獻上白菊的事，這時那些鬼菊在你眼中已經不太像是海浪了，反而成了亡靈和菊花的綜合體。

    少年－－依舊沒有任何懼意，事實上在一起漂流了那麼久，你也有些想通了：也是，都是曾經被懷著惡意差點殺害的人了，又怎麼可能會害怕這些根本傷害不了自己的花呢？

    出於習慣，少年也伸手折來了一朵鬼菊，攤在手中仔細察看，從白天看到了夜晚。

    你們都發現了，那種鬼菊在黑暗中似乎會散發著隱隱的光，這讓你們即使是在夜裡也不至於分不清自己是朝著哪個方向漂流，不會在不知不覺間一頭撞上沿岸的石頭。

    「原來是真的存在啊。」

    「有著會發光的鬼菊的……鬼津，那麼，妖鬼海應該就在前面的不遠處了。」

※  ※  ※

    雖說是「不遠處」，這一點漂流的時間還是足以讓季節從秋入冬。

    但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條河即使是在大雪小雪下個不停的天氣中都不會凍結，水流依舊帶著你和少年繼續著你們的漂流之旅。

    因為你是漂流木，所以就算被雪落滿了全身也一點都不會覺得冷，但是你無法理解……為什麼少年也是一樣的呢？

    明明已經凍到手腳都發紅了，卻完全沒有顫抖，一如往常驚奇地伸著手想撈來河道上的浮花。

    那似乎是剛從不知道多遠的枝頭上被積雪壓落的，又被潺潺水流帶了過來，看那個樣子你一開始還以為是見過的櫻花。直到被少女成功撈起時，你才終於得知了祂們的不同。

    也對，在當下的季節裡，怎麼會有櫻花呢？那個，其實是－－

    是梅花。

    「原來是真的存在啊。」

    「在最寒冷的天氣中經過了霜雪的試煉才好不容易能夠開花的……鬼梅，那麼，在這前方應該就是……」

    少年直接坐了起來，伸長脖子似乎想望穿河道另一邊的雲霧，無奈卻什麼都看不清楚。

    最後還是只能手中捏著那朵淡藍色的鬼梅，愣愣地直視著前方，感覺頗有些不知所措，但你硬是還看出了願望即將達成前的迷惘。

    水流完全不等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的徑自帶著你們進入了那片大霧。等到你們從雲霧中出來的那一天－－

    眼前已經變成了你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廣闊世界。

※  ※  ※

    「雁鳴菊花開，秋意正盎然，心嚮春之海，住吉海之濱。」

    那簡直就像是曾經出現在某部著作中的這首和歌似的，在那一瞬間，你終於明白了少年為什麼對這裡心心念念的理由。就因為……如果是、如果是像這樣似乎能夠接納一切的地方的話，一定每個人都能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

    無論是在其他地方被以「在來種」和「外來種」區隔著的。
    或是那些因為本來就生得奇形怪狀，或是身懷異能而被當成「異類」驅逐的－－

    順著四面八方的河流匯集於此之後，在這片「妖鬼海」的某處終究存在著需要自己的地方。

    為此不斷乘著「船」在這片海域四處遊歷著。無論在這之前曾經經歷過什麼，無論過去是被以什麼樣的方式捨棄了－－

    你聽見少年再度喃喃自語著：

    「原來是真的存在啊。」

    「就和那對鬼夫妻說的一樣，只要是和『水脈』有所交集的對象，最終都一定能來到這個地方－－」

    「那麼也絕對像他們說的，這裡……一定、一定有著能讓我安心活下去的家。」

    海浪接手了來自河川的水流，帶著你和少年繼續在妖鬼海上漂流著。

※  ※  ※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關於備受島民信任及寵愛的浮浪神「魚童子」，漂流到那座島嶼前發生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