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最初救了那個差點被咬斷脖子的孩子時,根本就沒多想什麼,只是覺得他年紀還這麼小,如果就這麼死掉的話也太可憐了。在幾位媽媽的協助下終於把人救了回來——用掉了她帶著的一大半藥材,還花了一點她的神力。值得慶幸的是,隨後回到聚落中的荒神夏退似乎沒發現什麼異樣,她才得以繼續待下去。
 
    意外的收獲是,小金發現對方似乎很不擅長應付他人的善意……至少在面對自己守護的人們那些帶著關切的言論時,臉上困惑困擾的神情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連句道謝都擠不出來的就只會傻愣在原地,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對抗黑影時出手快狠準的樣子。
 
    但是、但是,就算不擅長應付他人的善意,還是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的想表達謝意。
 
    那次小金為對方包紮完傷口後,對方還願意為她指路就是一種謝意的展現;還有在她救了那孩子的隔天,守了那孩子一晚的她打開屋子的門想稍微透透氣時,卻發現門口放著帶著紅花的樹枝。
 
    無論是樹枝上的花或細長的似柳狀葉片都是完整的,樹枝上的切口很整齊,像是直接用刀砍下來的。就那麼沒留任何訊息的平放在門口,如果沒注意的話說不定還會不小心踩到,但小金幾乎是一看到就明白了:這應該也是來自那位荒神的「謝禮」。
 
    「真是的,要道謝什麼的直接說不就好了嗎?而且這種花可是……雖然很漂亮,但有毒性的,如果被其他小孩子誤食的話怎麼辦?」
 
    那種花是——
 
    成束在枝端長出,與桃花形貌相似的五瓣深紅色花朵,但是當時已經是初秋了,怎麼可能還會有桃花盛開呢?所以這是——
 
    是「夾竹桃」。
 
    是在各種醫藥典籍中都記述著的劇毒植物。而且如果小金沒記錯的話,夾竹桃這種植物就連枯枝都帶著毒性,吸了燒出的煙也會中毒,在小金心目中可是徹頭徹尾的麻煩植物……果然還是她們金木樨比較好嘛,橘金色的花朵不也很漂亮嗎?還能夠當作藥材呢!
 
    不過無論對方到底知不知道這種植物有毒,還是在山中閒逛時正好看它開得漂亮才帶回來作為「謝禮」的——她不太想承認自己其實是有點不想辜負對方這份心意,只是一面默念著「這是為了不要害到無辜的人這是為了不要害到無辜的人」一面還是好好的收到藥箱去了。
 
    ……到那時她隱約才記得好像有些醫書中也記載過夾竹桃和芸香和酒一起服用的話可以治療蛇毒,雖然之前沒試過,不過以後遇上了緊急狀況的話對方的「謝禮」就能派上用場了,這麼一想,本來覺得自己收了什麼麻煩的鬱悶心情立刻又轉為愉悅,才讓她能夠帶著笑容去應付更晚一點的時候——昨天的那幾位媽媽帶來的其他「病患」。
 
※  ※  ※
 
    幫忙接生過胎位不正一出生又沒有呼吸的嬰兒
 
    還幫不小心摔下山崖全身骨折的兒童接回了全身的經絡。
 
    幫助幾年前因為被野獸咬碎了膝蓋而長期臥床的青年恢復成能夠又跑又跳的樣子。
 
    治好了被山中的蟲類叮咬之後就全身紅腫高燒不退的女性。
 
    還曾經接到過在打鬥中腹部劃出了大傷口,連內臟都流了出來的男子,雖然不太好治療……最終還是讓他在一陣子之後完全康復了。
 
    還有和同伴一起溜出去玩卻被山中落石砸中了頭部的女孩……這個麻煩是麻煩在當她說要為這個人清除頭內部的血塊時,當時圍在身邊的眾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還有那位荒神不善的眼神,可想而知一定是因為在他們和祂的觀念中人只要被剖開了頭就活不了了吧?
 
    最後她是在荒神夏退的緊盯之下完成那次治療的。
 
    表面上她看起來或許是神色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內心卻還是有點又慌又怕的——畢竟據她觀察到的,這位荒神在治療過程中手可是從來沒有從腰間的刀柄上移開過,自己如果一出了什麼錯的話應該就會直接被斬殺了吧?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連手中的刀都要抖得拿不住了,只好讓自己盡量不要去想被斬殺的事,將注意力全都移到躺在面前的女孩上……一專心弄起來就完全忘了時間了,等到治療完全結束後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是從天還沒亮時就一直忙到了深夜中。
 
    也難怪身後的荒神會露出那麼古怪的表情,心中或許還在思考著一名「普通的秋城女醫」真的能堅持這麼久的時間不休息嗎?對此她也只能笑著以「我體力就是比較好」暫時敷衍過去了。對方到底相不相信自己提出的原因,小金無法得知,但至少對方終於將手從那把刀上移開了。
 
    而且也是自從落石女孩的事之後,大概是作為「謝禮」吧?那位荒神竟然會主動詢問起「她還需要什麼藥草」。然後會在她描述完之後不動聲色的帶她到這座山上長著那種藥草的地方,當她採集時就站在一旁戒備著——這種場面倒是讓小金有點聯想到過去秋城中身居高位的那個人帶著護衛的家臣到街上去的場景。
 
    不過很快又搖了搖頭試圖揮去腦海中的想像——她在想什麼呢?這位荒神戒備的對象根本就是自己吧?她其實隱約感覺得到,就算聚落的人們都接納了自己,這位荒神還是沒有對自己完全放下戒心,也應該隨時都準備好要在情況不對時砍了自己。
 
    只是看她來到聚落以後直到現在一直都做著「治病」的事而暫時找不到理由下手而已,只是……從那天之後又經歷過幾次黑影來襲的事,看在她又幫忙包紮了幾次傷口的份上,暫且觀察著而已。
 
    她在聚落中治療過的人,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自從她「秋城女醫」的名號在聚落中傳開之後,每天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會遇上特地來找她治病的人,小小的木屋幾乎每天都會迎來帶著各種病痛的訪客。
 
    ……就那麼一段時間下來,小金也大致摸清了這個聚落的醫療狀況。
 
    似乎是因為時常要面臨打打殺殺的狀況——作為聚落生存依靠的是狩獵和馴養牲畜屠宰行為,還有居住在山裡免不了會遇到來襲的野獸和妖怪——所以這裡的人們對如何治癒外傷已經建立起了一套心得,也已經有了代代傳下來的外傷藥方。
 
    對一些常見疾病——如風寒、水土不服和瘴氣引起的不適等也有減輕症狀和治療的方式。
 
    但對於一些與生俱來就帶著的身體病變、嚴重到會大出血的外傷、斷肢、舊傷的後遺症……之類的病症則根本是無法處理,所以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遇上了也只能放著等死。就像是她最先救的那個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她在的話,大概當天就會被埋入墳墓中了。
 
    此外——雖然只是她的猜測,這樣的聚落大概也沒有應對瘟疫的能力。像是虎狼痢、癩病和疱瘡之類的,傳入這裡大概會造成全滅的結果吧?真要說起來的話,那也是能讓秋城在「最少傷亡」的情況之下,處理這個聚落的方法之一。
 
    但還是那句話——「因為身為醫生」,更是因為接觸到了這些「可愛的人們」被接納了被信任了,再怎麼樣小金都不願意不能也不忍心看著那種事發生。
 
    「還是再找找其他方法吧……對了,在那之前也要先教教他們,如果未來真的遇上那種情況的解決方法。」
 
    「我記得那幾位媽媽在我來到這裡之前好像也算是這個聚落的『醫生』,也多教她們一些遇上其他疾病時的應對方式吧,這樣的話,就算以後某天我不在了也能——」
 
    才自言自語到這裡時,又忽然打住了。
 
※  ※  ※
 
    對了——小金模模糊糊的突然又想了起來,自己就算取得了這個聚落中所有人的接納和信任,終究還是「來自秋城的女醫」——有一天還是要回到秋城去的。
 
    就算這裡的人願意讓自己一直住下來,但因為自己用這個身份前來本來就抱持著「想解決這個聚落和荒神的事」這種不純的目的,越是和這些和秋城居民一樣「可愛」的人們相處,小金就變得越愧於用這個身份再繼續待下去。
 
    還有她的真實身份的問題,目前為止所有在那位荒神面前露出的異狀應該都被自己掩飾過去了,但她還是總覺得那位荒神哪一天如果突然想通、知道了真相,應該有很高的機率會直接衝過來砍了自己——一想像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總之——小金最後做出的結論是:「要在被發現之前,先把這些事安排好之後,以『秋城女醫』的身份完美的向所有人辭行才行。」
 
    解決這個聚落和荒神夏退的事就先放一邊,再想其他方法……總之她無法看著這麼大量的、好好過著生活的人死去,無論是死於疾病或人們之間的衝突都不行。
 
    等把目前的事都安排好之後,她一定要再想想其她的方法,一定會有的,並非「無意義的犧牲」、能夠在「最少的傷亡」的前提下讓秋城居民和聚落人們兩邊都能相安無事生存下去的方法——
 
    那時送走了最後一位病人,總算能稍微喘口氣的小金就那麼不斷思考著。
 
    ——但無論是身為「普通秋城女醫」的她,還是身為「秋城城邦守護神」的祂,在那時似乎都尚未領悟到「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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