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昔話-結
 
 
    ——那是秋城中家喻戶曉的故事了。
 
    ——說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秋城中有位遭逢喪子之痛的醫者。
 
    ——那位醫者收養了來自黃泉鄉的黃色的少年鬼,把那個鬼當成兒子一樣看待,甚至還為那個鬼取了名字。
 
    ——然後,那個鬼的名字是……
 
※  ※  ※
 
    友松難得的做了夢。
 
    夢醒之初原先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在夢中看見了什麼,只覺得迷迷糊糊的彷彿行走在大霧之中似的,然而如果更努力一點試著回想的話,那片霧似乎又會散去一些。
 
    終於友松想起來了——自己大概是在夢中看見了死去的妻子牽著兒子吧。
 
    是特地從黃泉鄉回來探望自己的嗎?友松不確定,再說在此之前也沒聽說過那樣的事。
 
    ……已死之人的幽靈會因為放不下的事物流連於人世間,但有時又會在完全斷去執念之前就先接受黃泉鄉使者的引渡進入黃泉鄉,至少秋城中是沒有已逝之人會從黃泉鄉歸來與家人團聚以撫慰相思之苦的傳聞。
 
    其他的……自己在這一生中沒到過的那些地區,有可能會有那樣的傳聞嗎?
 
    在戰火中受到了松倉家的家庭守護神,同時也是自己恩師的杏木以付出生命的庇護後,友松的確有段時間茫然無措過。也是還好有恩師留下的那顆銀杏的種子,每每不安焦慮時只要握在手心中,就隱約有股溫暖的力量湧入身體,彷彿是變成了那副模樣的杏木還在努力試著保護他這個松倉家的人似的。
 
    「不行,我不能……再像這樣讓杏木老師為我擔心下去了。」
 
    接著就在某一天,友松終於想通了,於是懷抱著那樣的信念再度開始了義診之旅。
 
    這一次換成是他保護著老師的種子在戰火中運用學到的那些東西來醫治病患。然後又過了幾年呢?戰爭終於結束了,仁杏一個人走過了一個接一個的地方,最後來到了妖鬼海沿岸,並且為了測試自己的程度,還在那裡開起了小小的診療所。
 
    他在那裡接觸了五花八門的病例,包括了前三胎因為胎位不正而流產,這次懷著第四胎又同樣因為胎位不正而難產的婦人、為了摘花而不幸落入海中,被找到時已經沒了呼吸的少年、吃了出問題的魚而上吐下洩的漁夫……
 
    也不知道在那裡又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終於認為自己的實力在這些磨練中已經足夠,並且又開始想念起秋城中的那個家的友松,將診療所讓給了另一名偶然找到這裡的醫生,然後就像當初曾經對松田提過的那樣——
 
    「我原本是秋城的居民,將來的某一天大概也會回到秋城去的。」
 
    友松回到了秋城中的松倉家。
 
    戰爭已經結束了,他自己也有了不錯的醫術,從今以後就和松倉夫妻一起當個為了醫治病患拼盡全力的醫生吧——當他這麼想著時,卻又發現松倉家的病人多數還是習慣讓自己的父母問診,自己反而感覺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
 
    「還是離開秋城,再找找其他需要醫生的地方好了,這樣也是『救人』啊。」
 
    但當他苦惱了幾天又得出那樣的結論後,松倉家接著又遭逢巨變——養父松倉先生的身體在出了嚴重的問題。起初以為吐血是胃部的問題,松倉先生也是這麼為自己診斷並為自己開藥的,卻沒想到服下的藥方連續幾天都不見成效。
 
    為了顧及養父身為醫生的自尊與驕傲,察覺養父可能誤判了自己的病的友松是選擇在某天深夜養父熟睡時悄悄為他把脈的,結果不出所料的——並非是「胃」而是「肝」的問題。最讓他感到難過和悲哀的是,他同時也從養父的脈象意識到養父的病已經到了藥石罔效的程度了,就算現在改藥方也已經來不及了。
 
    ……九天之後,養父松倉先生辭世。沒過多久之後,養母也因為太過悲傷而跟著去世了。然後友松成為了松倉家的主人,也繼承了養父母與病患的互動。
 
    他就那樣又醫治了很多很多的病人:幫助舌頭不小心撞在了利器上而裂成兩半的女性縫合起舌頭,還有全身冒出黑色痘瘡的、一送來就是高燒昏迷的狀態什麼話都說不出的、長了乳岩的得了虎狼痢的——
 
    在這段時間中並不是沒發生什麼好事。
 
    其中的一件就是,他精湛的醫術終於使得松倉家從原先的「草澤醫」成為被濟中一門認可接納的「山林醫」之一了。整個過程甚至順利到了讓友松一度產生「似乎是有誰四處奔波花費口舌為自己排除阻礙」的錯覺,畢竟怎麼會那麼剛好呢?前一天還對松倉家頗有微詞的人,隔天卻轉而讚嘆起自己的醫術……能夠為一直以來偏重「食醫」的濟中一門注入活水。
 
    「總有一天,像他們那樣的醫生,一定也能被醫家接受……我也會努力,讓那一天能夠早點到來的。」
 
    ——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一天,遇見那位奇妙女醫時對方說出的那段話。如果那位女性真的是秋城守護神的話,那就是秋城守護神終於找到方法實現祂的承諾了吧?
 
    還有他回到秋城的那一天在家門口種下的銀杏種子,多年後已經長成了高大的銀杏樹的事……雖然不太確定,但是每每在結束一天的診療走出家門,望著沫浴在晚霞中的銀杏樹時,友松就會莫名的有種感覺:
 
    可能在更久更久之後,在那場大火中變成了燒焦的銀杏樹的杏木老師能夠以這種方式重新現身在世上。就算不曉得那到底是多久之後,光是這樣想像著心情就會愉快起來。
 
    還有妻子白露的事。
 
    他和白露是在濟中一門的一次聚會上認識的,之後又自然而然有了感情,在對方的家族也不反對的情況下不久之後就結了婚。白露不但將家務處理得有條不紊,讓他能專心處理病患,有時還會幫他一起照顧病患、處理藥材,過著單純而幸福的日子。
 
    只是——友松沒想到曾經在妖鬼海救回那位胎位不正的婦人的自己,卻沒辦法救回同樣難產的白露。
 
    友松在白露的堅持下保住了兒子的性命,但對於自己無法救回妻子一事則是備受打擊。
 
    本來他還有白露以生命換來的這個兒子作為繼續活下去的意義,然而——
 
    回憶至此,友松忽然想起來了。
 
    仔細算算,今天是兒子因病過世的……二回忌。
 
※  ※  ※
 
    在這段日子中,他還以為自己就要放棄作為一名「醫生」了……就算在這之前救了那麼多的人有什麼用呢?無論是養父養母、妻子和兒子,自己最親近的人他誰都救不到,這樣哪還有顏面自稱是醫生?
 
    保持著那樣的感情自怨自艾著,他在這段日子中時常對家門口的銀杏樹低喃著「我該怎麼做才好?」「未來我到底該怎麼辦?」,或許是多少期待著能夠從恩師那裡得到答案,一直以來卻未曾從銀杏樹上收到回應。
 
    只有一次——當他來到銀杏樹下的時候,總覺得有誰在看著自己,他還以為是杏木老師,結果卻從樹後走出了多年前見過的那名古怪的女醫。
 
    而且女醫一出現就立刻大大地向他鞠了躬,說著:「真的很對不起。」
 
    友松並不清楚女醫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向自己道歉,無論是妻子、兒子的死亡,都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造成的,也自然怨不得別人。可是如果眼前的女醫真的是秋城守護神的話,他倒是能夠猜到對方為什麼會那麼問的原因:
 
    「您……不當醫生了嗎?」
 
    ——那一定是因為秋城守護神一直都在關注著生活在這座城裡的所有人吧?
 
    他光是要看顧上門的病患們就那麼辛苦了,秋城守護神一定更累吧?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友松心裡沒有任何對神明的怨恨,就連那句答覆也只是很單純的說出自己的感受而已: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這個世間好像快要沒有讓我留戀的事物了。」
 
    他看著女醫露出了很悲傷的表情,又行了一個禮後,身體漸漸沒入銀杏樹後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那是當時的友松的想法,然而在昨晚夢見了妻子和兒子之後,友松好像終於又有點想要振作起來了。
 
    ——雖然他還不確定到底該怎麼做才好,但是身在黃泉鄉的妻子和兒子肯定不希望自己再這樣繼續下去。「想成為一名醫生」「想要救更多的人」,那是自己從小時候就一直堅定著的信念,又怎麼能這樣就拋棄呢?
 
    「好……至少就從明天開始,就像以前一樣的繼續為病人看診吧。」
 
    那麼決定了的友松換上了印有銀杏家紋的直垂裝,迎著晨光踏出家門,打算正式去向這段時間一直聽著自己的煩悶的杏木老師交待一聲時……突然愣住了。
 
    畢竟他可是在一眨眼間發現銀杏樹下多出了那道身穿黃色童水干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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