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結束這一餐之後，時間也剛好到了下午三四點，過了陽光最刺眼的時間，也難得有機會來這種地方遊玩……於是我背上了裝著狐鳴燈籠的背包，打算到營地附近去散散步。

    攤開辦理入住時從遊客中心那裡摸來的地圖，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辨識出－－我現在應該正位於露營地中接近「山神湖泊」的那一側的樣子，這還是從簡介上隱約畫在露營地和湖泊之間那道簡筆畫的溪流看出來的……畢竟我們這塊營地的後方，也正好有著一道溪流啊。

    是因為要貫徹「四迷山」這個地名嗎？我總覺得這裡就算只是處露營地，卻刻意被弄成了人很容易迷失在裡面的樣子。

    這裡每個編號的營地不知為何都被疏疏落落的分散在這片落葉林的各處，看不見彼此。要不是在每個位置上有完全嵌在地上的石牌標示著遊客中心和公用設備的方向，來到這裡的人大概過沒多久就會迷失在茂密的樹林中……說到這個，我不禁又胡思亂想起來：該不會就是因為過去真的有人曾經迷失在樹林裡還餓死冷死了，才設立了這些石牌的吧？

    那這些石牌不就像鎮魂碑和墓碑一樣……我在想什麼啊？那這片營地不就變成「墓地」了嗎？和身體不太好的友人出遊，還是不要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比較好……雖然那個笨蛋至今的狀況看起來都還不錯，還是不要太掉以輕心比較好。

    有生之物必以死結－－既然這座山裡似乎真的有著「什麼」不對勁的存在，我可不希望被讀取到這種想法之後，對方感到有趣結果一順手就做了，我可是……還不想親身體悟那個道理啊。

    而且我還有沒告訴那個笨蛋的話……打住打住，難得來到這個地方，我怎麼又開始糾結那些事了？

    轉移注意力最後的方法還是－－讓自己好好的享受這趟旅程。

    於是我向正待在帳篷中整理行李的友人說了自己想稍微離開散步一下的想法。我本來還以為既然他是來「送貨」的，那應該就會選擇待在營地中等待「買家」「客人」找來，沒想到他卻很快就從帳篷中鑽了出來：

    「那麼我也一起去好了。」

    「……你不是還沒見到客人嗎？」

    「嗯，不急啊，現在時間還這麼早。而且比起那種事，我更想親眼看看『山神湖泊』、『黃泉通道』還有『祭台』……那些地方。」

    什麼「那種事」，這個笨蛋、這個傻子，還記得自己來這裡最主要的目的是「做生意」嗎？

    但同樣身為超常現象愛好者，我也不是沒辦法理解友人的心情就是了，尤其是……他提到的那幾個地點，全都是我常去的那個超常現象討論網站上，網友們長年來熱烈討論的靈異景點。

    當然了，這時還是白天，什麼靈異現象之類的都是深宵中才會發生的事，所以對那個下午的我和友人來說－－四處遊覽觀光的過程中是沒遇上什麼不可思議的現象，只不過是把往日發生在隱世堂中那些天南地北的閒聊搬到了店外而已。

    只是等到眼前出現了值得談論的物件之後，話題會一時之間全部收束在那上面而已。也是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友人出發前做的功課，大概比起我還要多上好幾倍。

    也只有做了那麼多的功課，看過那麼多資料，才能夠每到一處就那麼滔滔不絕地介紹著－－

    就拿我們順著溪流走散著步，然後最先到達的那處「山神湖泊」來說吧。

    我知道的事和簡介上的其實相差無幾。

    關於這個湖泊的誕生緣由，我在拿到簡介之前早就先從網路上看到過了：據說是想要保護四迷山不受外來惡獸侵擾的山神，在發怒中持刀將惡獸逼退到山下時，因為用力過猛而在山腳下留下了窟窿，之後又經年累月的承裝了雨水才變成這座「山神湖泊」。

    而至於這處湖泊會成為「靈異景點」的原因，也是從這樣的誕生緣由衍生出的傳聞－－

    在網友間的傳聞中，據說當時被山神擊退、甚至還被斬殺的惡獸，當時留下的惡念至今還殘留在湖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新凝聚成「黑影」的樣子。如果不幸剛好在「黑影」出沒的夜晚來到湖邊的話，就會被「黑影」抓下湖泊淹死……因為無法確認「黑影」現身的時間，所以要盡量避免在夜晚時接近湖邊。

    也不知道這條傳聞是真是假，但簡介上的確寫著一句「請勿於夜晚時靠近山神湖泊」，原因是寫著「因為有失足落水的危險」就是了。

    我聽著友人複述了我印象中的整個夜晚湖泊黑影的怪談，然後，突然話音一轉－－

    「說到『黑影』的問題，既然都會這麼明顯的傷人了，四迷山的山神也不會就這麼放著不管的，所以每當黑影成形後都會盡快趕來處理。」

    「這是……『山恩的山神』的作為嗎？」

    關於山神信仰中，會將山神分為「山恩」和「山惡」兩類，分別象徵著「山的善意」和「山的惡意」的事，我也早就從網路上知道了。當時會做出那樣的判斷也只是因為，像這種要阻止「黑影」傷害人們的事，再怎麼樣都應該會被歸類為「善意」的行為。

    因此在聽見了友人的回應之後，我才有了那一瞬間的錯愕：

    「是『山惡的山神』啊。」

    友人在人來人往的湖邊找了個位置，俯下身，定定注視著清澈的湖水，像是想藉由這樣的行為來看見傳聞中湖底的「惡意」似的，沒多久後還是直起身惋惜地搖了搖頭：

    「正因為是不具有祓除能力，無法一次將惡念除去的『山惡的山神』，所以才需要每隔一段時間重新過來將恢復原型的『黑影』打散啊。」

    說到「山惡的山神」，又要有著能夠擊退野獸的能力，我第一位想到的就是那位會將登山人們視為獵物跟蹤獵殺的「山神武士」……前陣子似乎還在一次活動中被網友們冠上了「人狩者」這個稱呼。明明是那麼危險的存在，奇怪的是，那時的我卻完全不覺得……在這趟旅程中會遇上呢。

    或許是我受到那些網路傳言和同人創作的影響太深……以為只要沒有在四迷山峰上看見持刀的黑色武士人影，也沒有那種被人直盯著看的感覺，就算是沒事吧？

    又或者是有了「狐鳴隧道」的經歷之後，只要一想到友人是隨時都在我身邊的，就不明原因的安心下來呢？總而言之這件事－－我也是不會讓那個笨蛋知道的。

※  ※  ※

    看過了「山神湖泊」之後，我和友人邊喝著從湖邊的攤位買來的飲料，邊通過鋪設在竹林中的石板小路，循著指示牌前往「黃泉通道」的途中，我們自然也是聊起了和那裡有關的傳聞：

    「我記得……『黃泉通道』的名字由來好像是，在很久以前曾經有名逃亡武士通過這個洞穴石縫後誤闖了黃泉鄉？」

    簡介上也是這麼寫的。

    友人熟練地替我補上了不清不楚的傳聞後半截：那位逃亡武士誤闖入黃泉鄉後，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黃泉鄉的景緻，就先遇上了察覺到「生者」到來的黃泉鄉主人「閻王」。

    面對這位不請自來地踏入黃泉鄉的「客人」－－閻王就如同諸多傳說中的，態度十分的客氣尊敬溫柔。

    「您還不到來這裡的時候，您在另一邊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所以回去吧，並且直到完成那些事的那一天為止，還請不要再踏入這裡。」

    據說聽完一身黑衣的閻王的那番話，得知自己壽命還未到盡時的逃亡武士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反而還反問了閻王：「沒辦法現在就讓我留下來嗎？」

    「我想不到我在人間還有什麼需要完成的事……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連願意相信我的人一個都沒有，也根本不可能會再有什麼人再把什麼重要的事交給我完成。」

    對於一心求死，已經放棄了一切的逃亡武士，閻王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向武士認真的行了禮：

    「在至今為止的人生中一直努力活到了現在……真的是辛苦您了，您回到另一邊之後會過得更辛苦，還會需要做出違背本性的決定吧？不過，只要您繼續努力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出現願意相信您的『清白無罪』的人。」

    閻王的神情、說著話的語調－－十分的認真。

    也就是因此逃亡武士恍恍惚惚中被說服了，願意回去了，只是僅記著「黃泉戶喫」那個古老故事的他，等到完全通過了來時的洞穴石縫後，回頭一看－－

    「另一端先前那種誘惑著他進入的光芒消失了，簡直就像是確認他已經回去了之後，就將這條『靈道』完全堵上了一般……於是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從這條通道誤闖入黃泉鄉，而武士依然持續逃亡著，在這座山裡躲避追殺－－」

    友人在「黃泉通道」的告示牌前站定了，儘管已經來到了洞穴入口，卻沒有想要下去一探究竟的樣子……也是，如果照友人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說法，這就是個普通的洞穴而已。

    我也悄悄鬆了一口氣－－畢竟要是友人執意要下去，又在洞穴裡出了什麼意外的話，無論是突然發作還是沒了體力甚至是被卡住，不只是我，大概連那些經驗豐富的洞穴探險家都沒辦法保證能把這個笨蛋完整的帶上來吧？

    「不知道那位武士後來有沒有等到願意相信他的『清白無罪』的那個人呢？」

    離開「黃泉通道」往下一處景點「祭台」前進的途中，我還是有點在意武士故事的後續。

    「關於這件事……告訴我這個故事的人也不清楚呢。他只知道似乎是因為這裡曾經連通黃泉鄉的緣故，所以就算『靈道』被封起來了，每到夜晚還是會許多亡者靈魂化身的『鬼火』爭先恐後的往石縫裡鑽，但這樣還是到不了黃泉鄉的－－」

    友人口中的「黃泉通道鬼火現象」我在網友的討論中看過，那也是造就「黃泉通道」成為靈異景點的最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封起了通道的閻王多少也會找方法……幫幫這些到不了黃泉鄉的亡者吧？」

    提出這個疑問之後，接著我看著友人露出了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考慮著什麼的表情。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變得……不太敢向友人問出那件事。很久很久之後想起來，我才猛地發現自己其實是錯失了提前知道「真相」，提前讓自己有心理準備……好好珍惜和友人相處的時間的最好機會。

    那時的我只是喝下最後一口飲料，愣愣地聽著友人在長考之後拋出的那句：「是啊，祂也早就找到了方法來幫助那些到不了黃泉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