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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同樣是神明,當那道金光亮起時,地藏幾乎立刻就認出來了……那也是屬於某位神明的「神光」。
 
    就算親身經歷過那段記憶的青年本身並不明白,地藏卻很清楚那道神光的作用,甚至連來源都呼之欲出。接著襲上心頭的就是淡淡的惆悵與無奈。
 
    「就算什麼都無法阻止,卻用盡一切力量都想讓祂們回家啊──」
 
     ……那道神光是來自夕暮城那位在人們的傳聞中,膽小卻認真的城邦守護神,灰兔神的引導之光。
 
    地藏不太確定那位灰兔神要將這麼多即將成為戰場地縛靈的人們引回「家中」到底要耗費多大的力量,但說不定是……多到讓灰兔神無法再維持神明的姿態了吧?
 
    僅僅是憑著那一道金光,但依自身看過類似之事、對類似之事的了解,地藏卻能想通很多事。
 
    就和其他在戰爭時期,自知無法守護自己熱愛的人們,但又想再為人們……多做一點事的神明一樣。
 
    無法回應保護夕暮城的願望,最終卻想到了自己還能為人們做什麼……至少還能回應他們內心「好想回家」的遺憾,於是一個又一個,將在戰場上死去的夕暮城人們引領回家。
 
    因為過去也曾經目睹過類似的場景,地藏能夠想像──在傷亡人數最多的那幾天,被灰兔神的力量引導著往夕暮城飛去的靈魂一道一道接二連三劃過天際的身影,像極了集體遷移的天狐們,曾經在這個世間活過並且掙扎到最後的每一個人,祂們此時全都閃閃發光。
 
    單單只是看著就既敬重,又惋惜:
 
    「要是當時我多注意一下的話,說不定還能幫忙引導的工作……」
 
    在地藏的印象中,當時的自己似乎也正為了可能波及到平安京至比叡山一帶的戰火而忙碌地做著準備、四處為人們賜下祝福,大概也是因此錯過了那陣有如天狐遷徙的奇景。可是轉念一想,說不定就算自己注意到了,那位灰兔神可能還是會婉拒自己的幫忙。
 
    ──因為身為夕暮城的城邦守護神。
 
    想親自陪著那些自己看著長大的人們一路走到最後。讓人們在死後不至於被困在那個沒有綠意也沒有風的地方,至少滿足了「回家」的這個願望之後……再啟程前往能夠好好休息的黃泉鄉。
 
    只是那位灰兔神大概沒想到吧?
 
    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過去了,在迎來了和平時代的夕暮城遺址中……反而出現了像「黃昏幽靈」那樣的地縛靈。
 
    就因為死前最後聽見的那句──「如果這場戰爭真的有結束的一天,在那個和平的世間再作為人相聚吧」。
 
    一直被束縛著,一直等待著曾經作為「友人」的武士……或許還有那些在戰場上喪生的戰友,等著「他們」歸來。
 
※  ※  ※
 
       失クシテタ 探シテタ  トテモ大切ナコトヲ…
        僕が此処(ここ)にいる意味を
        動ケナイ ソノ理由ヲ    僕ダケガ違ッテイル
        ずっと逆らい続けてきたコト
 
    「歌」唱到這裡,黃泉鄉的大門早就在夕暮城遺址半空中大大的敞開了,但哪怕如此,「黃昏幽靈」卻沒有要往門裡去的樣子……祂依舊等在原地。
 
    一如漫長的時光中的每一日中的一樣,成為亡靈的青年因為相信了那句話,等到這個世間……終於來到不再有戰爭的和平時代之後,想必就迫不及待的出來等著了吧?
 
    那到底是多少年的時光呢?地藏因為還沒補齊自己消失沉睡的這段期間的歷史,所以還沒辦法算出具體的數字,但能夠確定的是,那一定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止まっていた ずっと前から
    何ひとつ聴こえなくなってた
    左胸に手を押し当てる
    僕の心臓はもう 動カナイ…
 
    久到被束縛了卻滿心期待地等著的祂忘掉了除了這個執念以外的東西,只是一直一直重複著「等待」的這個行為。
 
    或許曾經因為遲遲等不到「他們」歸來而疑惑起來,終究在夕暮城的遺址中成為了地縛靈的祂卻連離開這裡去尋找答案都做不到,只能一面繼續等著,一面猜測著──
 
    長きに渡る戦も終わりを告げたというのに
    彼等は何処にいる
    未だ緑ひとつ生えぬ彼の地で戦い続けているのだろうか
    僕は彼等を待つ
 
    接著到底又過了多久……連身為記憶主人的祂都不清楚了,地藏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但在地藏看起來,祂在等待的過程中漸漸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就連自己的存在都開始遺忘,卻還堅持記著「他們」和那份執著。
 
    動いていた時が止まった
    僕達は確かに其処にいた
    風が凪いだ もう届かない
    祈りは泡沫に消え逝くよう
 
    直到現在──即使人們還能從文獻記載得知夕暮城興亡的大致經過,像他們這些在戰爭中犧牲的一般人的存在也從人們的記憶中移除了,就算存在已經不穩定到只能在逢魔之時出現的程度……也仍舊等待著。
 
    握り締めた一振りの剣
    此処(ここ)がきっと僕の居場所だと
    誰ひとり気付くことなく 時を忘れただ彼等を待つ
 
    ……可是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正因為很清楚「某件事」,知道青年等待著故人歸來的執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實現,地藏唱完了整首「歌」將黃泉鄉的大門打開之後,已經睜開眼睛收起鑰匙的祂,還是不忍心地上前一步,再度開口。
 
    將這些話都說完後,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這次的送行。
 
   「你一直等待著的那些人……大概都到黃泉鄉那裡去了吧?再繼續留在此世的話,你的願望也不會達成的,可是──」
 
    地藏隱約聽見和先前一樣,從黃泉鄉的大門裡隱約傳來了那位回到黃泉鄉的黃泉櫻友人的聲音。儘管只有一聲也足以證實,友人已經準備好在那裡接應亡靈,再加上地藏也知道黃泉鄉的主人是什麼樣的個性,所以就算內心再惆悵再捨不得再難過,還是能夠讓自己再帶起笑容,安撫著不願由此世離去的亡靈:「不用擔心──」
 
   「在那邊有著我的友人……MEIKO在,而且黃泉鄉的主人是真的很喜歡人類,所以不用擔心,雖然沒辦法再以活著的人的身分在這個世間相聚,但最終一定能在黃泉鄉那裡重逢。」
 
   「……我以『地藏』這個名字,還有我的神格向你保證。」
 
※  ※  ※
 
   都說到那個地步,直到那一刻「黃昏幽靈」終於願意動身往門裡飛去。
 
   只是從一團白霧狀的人影恢復了原先作為「青年」,在戰爭中死去當下的樣貌後的祂,在即將通過大門之前,還是多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多看了幾眼……下方已然和印象中景色不同的夕暮城。
 
    ──遭受火攻的夕暮城在滅城當時已經失去了四處的綠意,原先能夠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金光的建築物也都被烤得焦黑,更處處都是打鬥留下的痕跡,缺少了來來往往的遊客的話……簡直就像是無人的「地獄」似的。
 
    然後,地藏聽著「黃昏幽靈」大聲的哭了起來。
 
    那或許也是祂能夠在此世痛哭的最後一次了吧?似乎是為了將長年等待中淤積在內心的眾多情緒一口氣發洩出來,因此地藏沒有要介入的意思,只是一面聽著,同時也努力的要自己……將這個哭聲牢牢記在心中。
 
    偶然側過頭一看時,地藏才發現聽著這個哭聲的在場者不只妖怪們和祂自己。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隻肥肥胖胖的大灰兔就待在祂身邊了,雖然未能從大灰兔身上感覺到任何神明的氣息,對方也始終一言不發,從牠頭上豎起的耳朵能夠得知,牠也正認真地傾聽著。
 
    等到哭聲驟然而止時──
 
    地藏才看著大灰兔立起身來,向著自己恭敬地行了禮。接著還不等祂有所回應,旋即逃入一旁廢墟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祂都還來不及叫住對方,也還來不及問對方還有沒有什麼能夠協助的地方。
 
    「灰兔神──」
 
※  ※  ※
 
     「地藏大哥還玩得高興嗎?」
 
    在回程的公車上看著由鏡音姐弟中的弟弟──鏡音連發來的問候簡訊,地藏有點不太好意思告訴對方,明明是刻意安排給自己的假日,自己在玩了一天後還是執行了「引渡」還又把自己弄得有些情緒低落的事。想了想,最終直接在回覆欄中寫下了「玩得很開心:)」……還不忘在最後加上自己最近學到的那個叫做「顏文字」的東西,來表示自己真的玩得很開心。
 
    按下發送鍵之後,地藏收起手機,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腦海中卻想著其他事──
 
    「如果真的能夠在這個和平的時代再作為人的話……」
 
    依照祂在青年的記憶中看見的,將軍的女兒正好是這個時代的女高中生的年紀,不需要再進行賭上性命的打鬥,但仍舊有著武技天分的她大概能在加入某所高中的劍道社後,在某場大會上大放異彩……
 
    武士的年紀的話,大概能成為指導劍道社的老師吧?或許青年也能夠成為劍道社的一員,然後這名劍道社的老師就會帶著他最得意的兩名學生到處去參賽……已經不會再有任何人喪生在武士和青年的劍下了,而是純粹的技藝比拼。
 
    贏了的話或許還會在比賽之後到附近的燒肉店中舉辦慶功宴,輸了的話就是技不如人,還要再加油精進。
 
    精進的過程中或多或少也會產生大大小小的煩惱與迷惘,但對於還年輕的他們來說,還有很多時間能夠去找出答案,總有一天所有的問題都能被解決──
 
    ……對了,青年不是本來還想成為一名「雲遊樂師」嗎?在這個時代的話就是街頭的駐唱歌手了。
 
    又或者青年在追求自己的音樂夢的過程中有感於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會跟著青梅竹馬一起考入了某所有著音樂學系的大學?等到學成畢業之後,總有一天一定能成為很厲害的音樂家或歌手吧?
 
    其他和青年一樣在戰火中失去生命的人也是,如果是在這個和平的時代中的話,大概也都會朝著自己的夢想努力著,去愛人也去被人所愛,不必再背負如果退縮了就會有很多人死去的責任,遇上困境時也能擁有……逃避的選擇。
 
    然後,因為是年齡相近的同一輩人,總有一天一定會在這個世間的某處……出於各式各樣的緣由相聚在一起。
 
    代替青年完成了在和平年代與戰友們再度相聚的想像,地藏卻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也因為再次意識到這件事,情緒似乎一度變得更低落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地藏KAITO從隨身的行李中拿出了空白的樂譜,試著想將方才唱出的「歌」記錄下來。重新在腦海中排列了那些隨興唱出的段落,提起筆想寫下第一段歌詞的瞬間──
 
    華やいだ街に独り 時忘人は
 
    未能向前往黃泉鄉的青年告知的,長久以來的執著、那個願望無法實現的真正原因由腦中一閃而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因為太讓人感傷,祂終究還是無法對帶有遺憾的生者開口說出那件事:
 
    「在這個世間,人想要再轉生為人──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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