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作業
 
 
    「……這一屆的學生或許是我帶過最特別的一群。」
 
    我在那所山邊小學已經任職幾十年了,而讓我有感而發出上面那樣的評語的,則是我今年要畢業的學生們。
 
    十二男七女,總共十九名學生,即使年紀還小卻多半已經獨立自主得和小大人一樣……我想這大概和他們的生長背景有關。在這六年中我好幾次想藉由家長會來多了解學生的家庭狀況,卻因為沒有任何一位家長前來而每次都辦不成,而在我放棄家長會之後,我的學生們曾經笑著這麼對我說過:
 
    「老師,沒關係啦!」
 
    「我們的爸爸媽媽,我們也從來沒有見過呀,所以老師老師真的沒關係的!」
 
    「我們的爸爸媽媽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老師可不可以不要怪他們?」
 
    那些話真的讓我很心疼這群孩子們,也不知道被不管不顧了多久才逼得他們必須提早長大,變得成熟。
 
    也因為那樣的個性,他們上課時從不吵鬧也不搗亂,總是主動的把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完,在班級的日常生活中還懂得互相幫助,班上也從來沒有出現傳出任何霸凌事件。有好幾位老師都很羨慕我帶到了這麼乖巧的學生,只是——
 
    這還不是這群學生最特別的地方。
 
    ……即使這群學生在學校時一直隱藏得很好,但與「正常」的人類孩子相比或多或少還是有著相異之處。
 
    至於最早讓我「察覺」,最終也讓我「確認」的相異之處——都要提到那群孩子的作業。
 
※  ※  ※
 
    我在某年暑假曾經出過一份「植物觀察」的作業——那也是我第一次察覺到那群孩子的異常。
 
    我在學期的最後一天帶著孩子們在小花盆裡種下花的種子,要他們將花盆帶回家,每天觀察種子的變化並且照實記錄在圖文日誌上。我一開始還以為最壞的情況不過是什麼都長不出來,卻沒想到開學後收到的圖文日誌……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前幾天的記錄乍看之下還很正常,都是從簡簡單單的「沒有改變」到「有小小的芽了」,但怪就怪在我總覺得發芽的時間太早了。在幾位學生的紀錄上甚至是暑假的第二天就破土發芽,不到一個星期,幾乎整班十九個人的種子都發芽了。
 
    他們在圖文日誌上畫出的「芽」也是各有特色,我看到不少紫色紅色橘色和金色的芽,卻沒看到任何學生將芽畫成一般的綠色……而芽的型態也有點不太尋常,有好幾個學生根本就畫成了長著指甲的手指,還有各式各樣像是人體器官的東西。
 
    「……會是小孩子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嗎?」
 
    因為這群孩子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懂事,看到那裡時我只把那些奇形怪狀的芽當成是那些孩子創造力的表現。再繼續往下翻看時,卻越看越感覺不對勁:
 
    「這些到底是什麼……」
 
    我看見其中一名學生畫出了手指漸漸長成整條手臂的過程,剛長出來的手臂還是握著拳的樣子,又過了幾天就像是開花似的張開了。在平攤的手掌上放著一顆眼珠,那名學生還描述了「吃下去的時候是黏糊糊的軟糖的味道」。
 
    另外一名學生則是記下了自己的「芽」抽長到最後長出了人頭的過程。那是顆留著黑色長髮的女性頭顱,種出頭顱的學生還寫下了「我每天起床時,她一直都看著我大笑」。
 
    還有、還有——
 
    看到後來根本就沒有任何一位學生種出普通的「花」。
 
    還有學生種出了大腿、種出了小腿連著腳掌,有學生還不太會描述自己種出了什麼部位,但怎麼看連在植株上的都是人類的內臟。
 
    直到看完整整十九位學生的圖文日誌之後,我忽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好像剛好可以拼回一個人的樣子。
 
    頭顱只有一顆,手臂兩條,大小腿也是兩組,再加上被拆得更細的軀幹部位的話——
 
    那時的我忽然又想起前幾天似乎在新聞上看過,有位殺了自己女朋友的兇手被警方逮捕了,據說那位兇手殺害女朋友之後還將她分成好幾份丟棄在山中,警方至今都還在尋找著屍體……雖然新聞沒有詳細說出那位女朋友到底是被分成了幾份,看了學生的圖文日誌後我直覺性的認定:大概是十九份吧?
 
    接著直接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回到班上後,面對學生們「老師老師我們可以把自己種出來的花帶來學校嗎」的詢問,我一時之間竟然慌到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好不容易才硬擠出了一句:「不……不用了,花這種東西還是要開在大自然中才是最漂亮的,你們還是把它種回山中吧。」
 
    「好!老師,知道了!」
 
    沒過幾天,我就在新聞上看見警方找到屍體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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