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桃的記憶
對於春城朧夜家的座敷童子來說,櫻花的香氣一直、一直代表的都是幸福滿足的回憶。
所以無論朧夜家……這座春城、美野這一帶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是大家都能成功找回看得見妖怪的能力也好,或是真的在好幾十年之後變得什麼都看不見,因此遺忘妖魔鬼怪等等非人的存在,甚至對所有的怪談傳聞嗤之以鼻也好。
就算到了那一天,連座敷童子自己還有櫻夫人的事都已經不被尚存於世的任何人知曉,座敷童子果然還是想要努力的記得那些事。
然後就在從朧夜家下一任當家──長閑大人那裡得到名字後的某一天中,在妖怪們的協助下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座敷童子,難得能夠閒下來的思緒中忽然浮現出了古怪但是又急切的那個想法:
「還是要記下來才行……就像赤大人那樣!」
於是座敷童子又一次地──在長閑大人挑燈修補破損的花草圖錄時,不動聲色地潛進了對方的房間裡,卻被對方精湛的古籍修復手藝一時吸引了注意力。
祂趴在桌邊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蟲蛀破損缺頁的一冊冊圖錄如何在對方的手中變回完好的姿態。雖然某些妖怪的法術似乎也能做到同樣的事,但座敷童子還是對沒有法術的人類修補書本的手段充滿了興趣。
座敷童子到來時,對方的工作似乎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只見桌前的男子將和紙刷上麩糊,小心專注地黏到破損的紙頁上……等到麩糊乾透後裁去多餘的毛邊,再將散開的書頁重新裝訂起來,就大功告成了。
「長閑大人……好厲害!」
直到那時對方似乎才從工作中回過神來,留意到了桌邊的座敷童子的存在。儘管因為熬夜而一臉的疲憊,卻還是對著祂露出了安撫的笑容:
「小桃是有事來找我的嗎?還是……只是對如何修補書本有興趣?」
「對了,我、我是──」
經過剛才的一幕,座敷童子的確是稍微被勾起了「書籍修復」的興趣沒錯,還隱約有了「不知道能不能用這種方式來修復赤大人那些壞掉的畫」的念頭。但多虧了長閑大人的詢問,座敷童子終於想起了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
接著座敷童子抬起頭,用了比起以往還要再大一點的音量,在男子鼓勵的目光中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長閑大人,我想要紙筆和顏料!」
※ ※ ※
座敷童子認識的字不多,用文字「記下來」的方式從一開始就被祂捨棄了;雖然會哼唱些簡單的童謠,但卻不會作曲或編寫歌曲,也無法以樂曲的方式「記下來」。
所以就和曾經寄宿在朧夜家的紅衣畫師一樣,想要記下那些事的座敷童子最後拾起了畫筆。
「就算沒辦法畫出和赤大人一樣美麗的圖畫,可是……我會努力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榻榻米上鋪開了全白的和紙,畫筆沾上顏料之後就毫無猶豫的落了下去,座敷童子在圖畫中一件一件回憶著那些沾染了淡淡櫻花香氣的過往之事。
即使落筆毫無章法、用色有些怪異……還弄得自己滿手滿臉的顏料,卻還算是開心的作畫過程。
座敷童子也不知道自己畫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從繪畫中回過神來時,朧夜邸外的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從窗外照進房間內的日光,遍糝在榻榻米上顏料未乾的畫作上──
「畫好了!這樣……就一定不會有問題了!」
座敷童子畫下了自己在最早記得的那個春日中,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卻被櫻夫人牽起了手、帶到朧夜家的人們面前,從那時開始就成為了這個家的一份子。
祂畫下了自己在朧夜邸裡無意間撞見了偷吃櫻夫人製作的櫻餅的妖怪們,從最初的壁櫥一直追著妖怪們不知不覺間跑出了朧夜邸,還直接演變成了一場幾乎全春城的妖怪們都參與的捉迷藏的事。後來座敷童子才知道,那場捉迷藏是櫻夫人為了讓自己認識春城中的妖怪們而刻意安排的。
……那場捉迷藏,好像也曾經被赤大人畫下來過呢。
座敷童子不記得那幅畫到底收到哪裡去了,是毀壞了還是仍舊好好的收在某個桐木箱裡,可是卻在畫裡畫下了自己還記得的部分──
一身紅衣的赤大人佇立在滿開的櫻花樹下,臉上帶著很幸福又似乎有點惆悵的笑容,手裡拿著紙筆不斷畫著的身影。
還有赤大人在自己的房間裡邊畫著畫邊耐心回答著自己那些古怪疑問的日子,要注意赤大人是不是又無意間弄出什麼麻煩事……像是在要獻給神明的祭祀物上亂塗亂畫的日常。
第一次和櫻夫人一起來到淺春大人的神社中參拜時,石階兩旁的櫻花也正爛漫地滿開著。
還有、還有──
每一次的櫻花祭典、大家都還能開開心心笑著的賞花宴、在三月某一天舉行的華麗婚禮。
還有、還有──
在春日的深夜中辦起的疾走丸子合戰。雖然從來沒吃過限量的丸子串,祂卻很享受那種和妖怪們一起跑跑跳跳的感覺,還有百鬼夜行上熱鬧喧嘩的氛圍。
還有、還有……和阿蒼先生的相遇,在貓神大人的指引中見過了春城各處的貓神使,最後是在櫻夫人的櫻花樹前從厄神八岐大蛇那裡得到了「提示」時,病懨懨的櫻花樹短暫地又綻放出一樹粉紅。
無論過程中經過了多少波折,如今回想起來,對座敷童子來說還是幸福滿足的回憶;無論過了多久,也一定都會是座敷童子的寶物。
※ ※ ※
「好多和櫻夫人有關的記憶呢……我也能成為和這些記憶裡的櫻夫人一樣,好好保護大家,讓大家都開心笑著的神明嗎?」
就算凝視著剛完成的畫作,剎那間浮現出了對於自我的質疑,但現在的座敷童子已經下定決心了。
直到那時也正一點一點努力著,朝向那個目標前進著,所以將剛完成的畫作小心翼翼地移到了窗邊晾乾的座敷童子才能笑著,對自己做出那樣的期許:「雖然沒辦法像櫻夫人那樣推測出未來會怎麼發展,可是既然從長閑大人那裡得到了這個名字──」
「接下來就換我讓香香甜甜的桃花和桃子的氣味成為對大家來說幸福的記憶了!我……座敷童子小桃,一定會全力做到的!」
然後座敷童子懷抱著如此的期許與決心,再度開始一天的工作。
※ ※ ※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家庭守護神的期許和決心在那一天引發了小小的「奇蹟」呢?當從補眠中醒來的朧夜長閑邊打著呵欠邊拉開房門時,正好從房間前方的走廊上跑跑跳跳經過的座敷童子的身影,竟然有一瞬間起了變化。
映入長閑眼中的,無疑是這位家庭守護神在不知道多久以後的將來成長過後的姿態。
──身高比起現在還要再高上一點,長相也更為成熟。
──留長的黑髮上綁著裝飾著盛開桃花的白色大蝴蝶結,換上穿著印有桃花圖案的白底小振袖搭配琉璃色的行燈袴。
無論未來還會再發生多少事,正因為曾經被那麼多人愛著、守護著,終究能成長為那副模樣的大座敷童子,還是會帶著那些幸福的記憶繼續走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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