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因為祂那種毫不感傷的語調困惑的不只是在夢境中身為旁觀者的赤,就連在那段記憶中和祂對話著的千靜子也是。
 
    千靜子的嘴巴幾度開開閤閤,像是想問什麼「難道你看見了那樣的未來所以才一點都不難過的樣子」或「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吧,又不一定會真正實現」,但這些話梗在嘴邊,終究還是沒出口。
 
    並不是祂不忍心打破這麼美好的想像,而是在出口前──祂就先被其他異狀引走了注意力。
 
    異狀是來自祂手中攤開的畫軸。
 
    登場人物全無的櫻林宴會繪,竟然像是應和著黃泉鄉主人似地,從畫中的那些盛放的櫻花開始由近而遠地一樹一樹地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直至金色光暈擴散到整幅畫,畫中的世界簡直成了金色櫻花的海洋時──
 
    本應是靜態的畫作,畫出來的櫻花樹卻開始無風自動地,颯颯地搖擺著……落下滿滿的金色櫻花雨。
 
    花瓣飄飛經過的地方,有隱隱約約的人影浮現出來。
 
    身穿直衣的男性和十二單衣的女子拖著半透明的身體由遠方走入櫻林中,對坐於樹下舉起糝上金梨子地的黑漆酒杯,談笑風生。隨後又有更多的、更多的身影出現,卻並非全都是人類。
 
    頂著貓耳的少年和一群人類孩子們撿起折斷的櫻枝,打打鬧鬧起來;水虎從河川中爬出,還來不及弄乾身體就先拖著濕漉漉的水痕趕來,只為了穿著銘仙和服的女侍手中接過那個駱饅頭和牡丹餅。
 
    女侍身後有個穿著紅色小紋和服,捧著可愛手鞠,看起來有些害羞的女孩子,那個孩子是人類還是妖怪呢?即使判斷不出,可是在她不遠處坐在櫻樹上那位紅臉高鼻、作著修行僧打扮的,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天狗了。
 
    天狗就那麼坐得高高的,看顧著下方櫻林中一眾正和人類玩在一起的妖魔鬼怪們。面無五官的野蓖坊這時卻能看得出來是在高興地發笑著,兩腳站立的怪貓群隨著宴席上歌曲的拍子手舞足蹈;野干嚐了人類的烈酒醉倒了,這時正伏在人類少女的懷中熟睡著;在廚房裡學習已久的飯笥和長了貍頭的文福茶壺,正打開漆器的食盒準備分送點心的和菓子和丸子串。
 
    成年的人類男性或女性、長者或孩童,勉強還能看出人形的妖怪、已經怪異到與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非人……每個人都在櫻林中、在這場賞花宴上沒有掩飾幸福地笑著。
 
    ……然後在這樣的風景、這樣的「妖怪與人類的賞花宴」的畫面一角,還出現了一襲紅色和服,額頭上長著鬼角的畫師的身影。
 
    就連在這麼一幅畫中,還是堅持著要以半透明的身影認認真真畫下這一切的畫師又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抬起頭,維持著靠坐在櫻樹下的姿勢側過身,接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和站在櫻樹後方的某人開心地交談著。而那個樹後的某人──
 
    就算只看得見一節水藍色的浴衣衣襬,就算當時的千靜子還不知道隱藏在春城建城傳說背後的真相,也無從推測出那人的身份,卻還是能夠從畫師和那人的互動看出──那一定是對畫師來說十分重要也最喜歡的……
 
    ……想要見面、期待再見的某人。
 
    畫下這幅畫時還期待著會有那麼一天到來,但照黃泉鄉主人的說法,這些期待在不久之後就會崩壞,就會被燒盡。
 
    就算在旅程中成長了之後還會有新的願望,但親眼以畫中異象的方式見到了那個註定會破碎的天真的願望……黃泉鄉的主人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感傷,只是以更加柔和的目光注視著畫裡的風景。最後目光似乎停在了畫中的紅衣畫師身上就不動了。
 
    還不等千靜子再說些什麼,也沒有想要解釋這幅畫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變化的原因,僅僅只是……喃喃自語起來。
 
    「……不過,雖然說是『新的願望』,和畫著這幅畫時比起來應該也不會改變多少吧。頂多只是某些細節變了,像是從『被動的等待』變成了『主動去尋找』,再換成『主動的等待』之類的──」
 
    千靜子這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畫軸的變化上了,所以暫時也沒什麼心力再注意祂說了什麼。那番話不像是在說給千靜子聽的……說起來,反而更像是在和未來可能會看見這段記憶的某個人對著話似的。
 
    既然是黃泉鄉的主人,那真的很可能是──祂透過這種方式想要傳達給赤的留言。
 
    「過程和採取的方式或許不同,但一定都是希望這個世間……能夠變成更加溫柔又不會讓人無奈的地方,如此一來才不需要再分別,才有機會能再見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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