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赤猛地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

 

    終於脫離了那個有著黃泉鄉主人和千靜子的夢境,睜開眼睛所見的是熟悉的和室天花板,身上還好好的蓋著薄被──一看就是在朧車上睡著的自己回到冬城之後又被誰從車上移了進來。

 

    至於那個誰的身份……赤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以最小的動靜緩緩拉開和室的紙拉門,果不其然直接在門外看見了維持著守衛的姿勢熟睡著的虎神。

 

    畢竟認識了很多年,也在那麼多年中接觸過許多黃泉鄉相關的委託,赤稍微想想就知道:同伴應該是怕黃泉鄉使者又和過去一樣,在只差最後一步的時候跑來對自己下手吧?

 

    尤其這次的委託還是那位「閻王」設下的局,雖然以他們目前所知的事實推測起來,閻王純粹是個讓「和千家流」以「東雲家」的樣子傳承下去的協助者。不過也正因此,懷疑這件委託還是沒有目前看起來這麼簡單的虎神,會多想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最近這段時間──真的發生太多事了,才讓祂在邊守著夜等待著預想中的「黃泉鄉使者」找來的中途,還是因為太過疲倦而睡著了。想到這裡,赤拎起那條薄毯,小心地披在了虎神身上。

 

    「虎神……謝謝,不過接下來我來就可以了。沒辦法呀,因為這是我接下的委託嘛啊。」

 

    再想想就算虎神那麼努力的守夜了,卻沒想到閻王早在回程路上,所有人都還在朧車內時堂而皇之地對自己下了手,無論祂做了什麼終究還是徒勞無功,赤苦笑了一下。

 

    「……這次的委託解決之後,還是試著讓虎神少操心一點好了。嗯……我會努力試試看的。」

 

    大概是再加上前陣子東奔西跑地幫著神迎和早梅處理黃泉鄉使者的事,真的耗掉了虎神太多的精力,這些動作下來虎神還是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意思,只是無奈地皺了皺眉又稍稍翻過身。見狀,赤又悄悄將紙拉門闔上了,退回和室之中。

 

    「好了,都已經休息那麼久了……雖然外面好像還是晚上,如果等一下虎神醒過來看到的話,大概又會被唸上一頓了,可是,真的沒辦法呀,做了那個精彩的夢之後,有好多好想畫下來、絕對要畫下來的東西。」

 

    於是赤點亮了和室內的燈。

 

    在晃動的火光中坐到了桌前,桌子上慣用的畫具或許是虎神在把自己挪進來時稍微整理了一下,這時整整齊齊地放置在桌面右側,而佔據了桌面的左側以及──中央這一大塊部份的是,他在朧車上畫完的那張「茶室草稿」,以及另一張已經被好好攤開壓整的和紙。

 

    拾起畫筆熟練地調好顏色,正要根據這張「草稿」在全新的和紙上落下第一筆時,剎那間──眼前又閃過了在回程的夢境中見到的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

 

    當那句「一定都是希望這個世間……能夠變成更加溫柔又不會讓人無奈的地方」一出口,彷彿被什麼回應了似的,千靜子詫異地發現,本應只存在畫中的金色櫻花雨竟然慢慢飄到了畫作之外。

 

    那裡可是……因為成千上百場的戰鬥,充斥著無數斷劍以及毀壞的奉茶人偶的深淵邊際,在深淵底下還有著蠑螈們的「地獄」,儘管如此──

 

    依然盛大地燦爛地綻放開來。

 

    金色的花瓣彷彿化作了「種子」,一落到地面就迅速地發芽抽長開來。沒有一千棵也上百棵的山櫻樹和八重櫻接連拔地而起,直到這片黑暗的盡頭、能夠望得見的地方旋即之間變成了一大片櫻花的海洋,粉白交錯間點點螢光灑下。短暫卻溫和地照耀著……遍地狼藉與深淵。

 

    太過天真、終究會破碎的願望無法完全照亮此處的黑暗,卻還是盡其所能地讓本應成為雙方無解地獄的此處變得更加溫柔明亮。就算在未來的某天必定會破碎、必須破碎,還是一遍一遍一幅一幅持續地祈求著──

 

    千靜子一時之間或許是被眼前的畫面,以及從畫面之中感受到的心意震懾到了,久久不語,過了一段時間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接續著在此之前從對方那裡聽見的上一句話,嘆息著:「那個鬼、那位喜歡人類的鬼族畫師──」

 

    還沒等祂說完,黃泉鄉的主人、閻王就先笑著,自然而然接下了後半句:

 

    「……總有一天一定能見面的。」

 

    因為拿掉了主詞,無論是夢裡夢外的聽者都無法判斷出對方這句話指的「能見面」的人到底是誰,但對方的語調中卻沒有任何遲疑,似乎如同至今為止的事一般,也是他從很久以前都在佈著局干涉著、祈求著,正逐漸邁向的未來。

 

    「雖然現在還不能、也無法和他見面,但卻很希望總有那樣的一天,也很希望未來有一天……能讓他們在這個世間再度重逢。」

 

    為什麼明明說著的是不確定是否能實現的願望,語調還能那麼肯定呢?才浮現出這個疑惑時,紛飛的花瓣和螢光毫無預警地照亮了對方那張在此之前赤一直看不清楚的臉。

 

    ……為什麼?

 

    在此之前明明從未見過,但那張面孔卻並不覺得陌生,反而讓人既熟悉又懷念。穿得一身黑還揹著大木箱的男子微微仰起頭,似乎是在欣賞著這片突然形成的櫻林……又像是越過頭上交錯的櫻枝對上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誰的視線。接著,微微的笑了。

 

    為什麼?赤總覺得對方可能在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跨越了夢境和時間的界線聽見了自己的問題。當對方開口時,他還差點以為對方會給出那樣的答案──

 

    為什麼?因為──

 

    ……我想要相信。

 

    「我相信喔。」

 

    他就是因為被那個回應,還有回應中包含的信任觸動了,才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當時的感覺卻沒有隨著夢境消失逐漸褪去,反而──在他提起畫筆,正要開始作畫時,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往臉上摸去。

 

    赤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的,明明是想著這麼應該令人高興的事,卻落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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