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妖鬼海」這個名諱我也是從友人那裡聽來的。

 

    本來我還以為會有這樣的名字可能是來源於這片海域的風向和海流詭譎多變,前一天還能平安駛過的地方今天卻多出了深層的漩渦,狂風暴雨又常常毫無預警的說來就來……有了這些前提,船隻的失事率也可想而知。

 

    然而居民們為了生存下去,還是不得不冒著風險出海。

 

    因此這片讓人又愛又恨的海洋被過去住在那裡的人們「妖魔化」了,被給予了可怕的名字,也被視為某種妖怪。

 

    「妖鬼海」這個名字是他們對海洋的敬畏心理的體現,或許呼喚著這個名字的他們內心更期望著某一天能有像御伽話裡的桃太郎、一寸法師那樣的角色來「退治」這片海化身的魔物——

 

    我當時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滿合理的,但是那傢伙聽完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給人面子的大笑起來:「你……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我也說了我只是猜測啊!如果有什麼地方說錯的話那你告訴我啊!不要只會嘲笑我啦!」

 

    當然我也知道那傢伙是不會因為我這三言兩語就改變他的反應的,如果他會的話,我就不至於在學生時期總是被他氣得半死了。總而言之,那天我能夠得知「妖鬼海」稱呼的真正成因,也一如往常的要等那傢伙笑夠之後:

 

    「抱歉啊,因為我真的很久沒有聽過……這麼天真的見解了。你還沒去過生口海岸吧?就算去了也還沒出過海吧?畢竟那種事只要一出了海,馬上就會知道了啊——」

 

    那傢伙竟然還笑到流眼淚,真是太過份了!要不是被他接下來的那句話吸引了注意力,我可能會直接順應內心的衝動揍他一頓。

 

    「……你說的那些可能也是部分原因啦,不過會被叫做『妖鬼海』,當然是因為這片海域不只是傳說中『鬼島』的所在地,還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啊,只要出海就會遇到啊。」

 

    ——我本來也想模仿那傢伙先前的過分行為,針對這句話來嘲笑的。

 

    我不是不相信那傢伙的說法,過去在研究途中要出海時、甚至是在工作場所研究帶回來的東西時,我也遇過幾次只能以「不可思議」來形容的事,可是友人說是「每次出海都會遇到」……這絕對誇大了吧?絕對誇大了吧?

 

    讓我的笑聲直接卡在半途的是友人說著這句話時的神情。

 

    明明臉上露出了是和之前比起來沒有多少差異的笑容,因為眼中的笑意一瞬間消失了,看起來竟然格外的認真。完全不像在說謊或開玩笑,反而像是稍稍帶點嚴肅地在講述著——他知道的實際情況。

 

    ……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終於說出了某個秘密的如釋重負?

 

    直到下次收到友人的來信時,我才知道那時的如釋重負來由為何。落落長少有重點的幾百字中開始出現了各種妖魔鬼怪的存在。

 

    例如在研究途中不小心把濡女撈上了船,雖然很快的就將對方放回水裡,還是遭到了尾隨船隻的對方七天七夜不間斷的咒罵。友人對此下的註解是——濡女的脾氣都這麼不好嗎?看起來如果下次再發生同樣的事,把對方放生之前還是先道個歉好了。

 

    例如某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船被一大群濡女和一大群人魚包圍,直接被捲入雙方「濡女和人魚孰美」的紛爭中變成了裁判。而面對只有頭還像是人的雙方,友人在信裡直接寫了「我的審美觀還沒這麼奇特」。但為了不得罪雙方,友人最後直接面無表情地在現場回答了「我不喜歡女的,所以我兩邊都不選」……而這個藉口被路過的海難法師當真,並因此又被對方尾隨了七天七夜的事就是後話了。

 

    例如某天晚上追著出現在海的另一頭的亮光,見到了正泡在海水中的海異光,從對方那裡得到了什麼似乎很重要的警告,卻因為太高興了,回到船艙裡喝了太多酒,隔天宿醉醒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例如在海中的礁石上看見海和尚正拿著三味線練習彈奏浪花節,因為被友人評論為「太難聽了」,所以友人當即衝進船艙裡抱出在船上打發時間用的吉他,直接用更難聽的演奏把對方氣走了。

 

    例如某次沒算好存糧數量,在海上餓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釣到一條腹部長著人臉並且不斷喊著「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的怪魚時,他還是很淡定的把魚烤來吃掉了。吃完後的感想是——味道平淡,不太美味。

 

    ……收到那封信時,我看到這裡直接忍無可忍的回了信:你就不怕那是什麼罕見的新品種嗎?接著收到了更讓人難以置信的答覆。

 

    「我還真的不怕,那不是什麼新品種,只是受了詛咒的魚而已」——我已經懶得再對此回應了。都知道受了詛咒怎麼還能這麼淡然的接觸啊?

 

    諸如此類乍看之下滑稽,仔細想想卻又有些恐怖的描述不間斷地出現在信中,算算還真的和那傢伙說的一樣,每次出海都會碰上這一類的事。

 

    那傢伙有了這些特別的經歷,如果在此之前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可以訴說的人的話,想必憋得很難受吧?所以當時才會如釋重負啊,他終於有了我這個可以分(炫)享(耀)的對象啊。

 

    ……至少這次他炫耀歸炫耀,還記得要邀請我去看一下那個足以炫耀的場景嗎?等到約定的日期當天,我是邊這麼想著邊嘆著氣踏上友人的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信影響了,我有點悲哀的發現,雖然友人再三保證這個鯨落是很特別的鯨落,絕對會讓我不虛此行——在那傢伙的邏輯中一定和什麼怪事有關,明明面對的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前方,我卻一點都擔心不起來。

 

    反而隨著船隻逐漸遠離港口,開始隱約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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