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我本來真的只覺得匿藏坂怪談是大人們用來騙小孩子走路小心不要東張西望的故事而已。

 

    因為……如果這條路從古至今一直都是交通要道的話,每天有那麼多人從這裡經過的話,怎麼可能沒有人摔過跤呢?我就是一個例子不是嗎?我還小的時候可是直接從匿藏坂上滾了下來,最後並沒有如傳聞中說的「進入妖怪的捉迷藏遊戲中」不是嗎?我還好端端的在這裡啊。

 

    再說,如果真的有人因此迷失在妖怪的捉迷藏中的話,一定會引發大騷動的不是嗎?

 

    人直接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失蹤者的親朋好友察覺不對的話,必然會向警方報案的,不是嗎?

 

    接著收到報案的警方很快就會出動,在那一帶尋找關於失蹤者的蛛絲馬跡,是這樣的,不是嗎?

 

    然而我回憶起來,從小到大不只是從來沒見過那種光景,還從沒聽身邊的大人們提起過諸如此類的事,一切都表現得好像從來就沒有所謂「被捲入妖怪捉迷藏的失蹤者」似的。

 

    不過,如果那其實是因為……所有人都忘掉了失蹤者的存在呢?

 

    我不確定那些傳聞中等在匿藏坂下方的妖怪是怎麼做到的。

 

    並不只是單純消除所有人的記憶,甚至連失蹤者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一切痕跡都被抹除了。

 

    如此一來,我不知道失蹤者在妖怪的捉迷藏中到底會遇上什麼事,但是失蹤者的確是從所有人的認知中消失了,完全「匿藏」起來了。   

 

    ……這大概就是「匿藏坂」這個名字的由來吧?很久以前的那個最先將匿藏坂怪談傳出去的人,也推測出了這些嗎?

 

    如果照著這些推論繼續想下去的話,那麼在我從匿藏坂上滾下來的那一天,我忘掉的「東西」是……不,不對,我明明是因為先得出了那個結果,才在思考了好幾天後反推出這些猜測的。

 

    「……你是怎麼發現這些的呢?」

 

    我向著那個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坦承這一切時,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儘管疑惑,語調中卻沒多少見到事態出乎意料的訝異感。

 

    都為了這件事煩惱了這麼久了,我好像能夠輕易理解對方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

 

    畢竟是以捉弄人為樂的存在嘛,即使語調中帶著若有似無的憐憫,感覺像是同情著那些被祂當成「玩具」的人類,但占了聲音中最大一部份的,卻還是嘲笑。

 

    人類對那樣的存在而言終究還是取樂的玩具,那麼,如果無意中發現了「玩具」還能有更有趣的玩法的話……

 

   像是只對其中一人下手,卻把另一個人放回去,看著他在違和感中混沌地過著日子,觀察那想抓住什麼卻又始終抓不住的……滑稽模樣。

 

   這種玩法,我不相信對方不會想嘗試看看。所以——

 

   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作為玩弄人類的那一方,還因為出現在此處可能和那個「捉迷藏」有著某種關連……對方可能早就設想過如今的發展了。

 

    「因為我終於想起我滾下去時的事了。」

 

    現在的我站在這條坡道的最上方,順著當年滾下去的路徑能夠一眼望見坡道的底部。

 

    我還記得這條坡道的兩側在我還小的時候都開滿了形形色色的商鋪,從大多是點心鋪、鞋店、旅店、茶水舖的這一點看起來,或許在過去一開始是看準了來往此處的行商人或賣藝人的商機而建起的,又從那個時期一直留到了現在……

 

    因為經營不善,在這幾年間接二連三的倒閉後,從那些在我小的時候看起來很華麗的房子,變成了就算真的有妖魔鬼怪入住其中也不奇怪的空屋。

 

    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人整理的緣故,土鼓藤不只是佔滿了每一面外牆,還茂盛到幾乎遮住了每一面面向坡道的門窗。有了這些障礙物又光線昏暗,我大概直到最後都還是無法得知,一直對我說著話的那個存在,會不會是藏身在兩側的某間空屋中。

 

    或許在我看不見的屋內陰暗處還藏著更多想湊熱鬧的那一類從在,等著觀賞稍後的我……在坡道上刻意摔倒後,再一次滾到底部的慘況。只是,這一次的過程終究會有一個小小的地方和我小的時候不太一樣。

 

    「……是滾下去時的姿勢。」

 

    我閉了閉眼睛,在腦海中再一次回憶起過程。我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應該也看到了我腦海中的畫面,也不知道祂有沒有注意到——

 

    「滾下去的的確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手上也沒有拿什麼東西,可是我當時的姿勢……不覺得很像是抱著什麼人嗎?」

 

    我就是在察覺到這件事時,才開始把這一切連起來的。

 

    這麼一來就能夠合理的解釋所有事了,為什麼我總是家裡出現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難怪我會覺得「有哪裡很不對勁、不該是那樣的」。

 

    因為就算記憶被改變,痕跡被抹去……我的潛意識中好像還是記得的,那天的我在滾到坡底的過程中,懷裡其實一直緊緊抱著、想要保護我從家裡帶出的「另外一個人」啊。

 

※  ※  ※

 

    「吶,那麼你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嗎?」

 

    「我不知道,可是……」

 

    雖然不知道,但經過這幾天的思考過後,我幾乎能夠想像出——

 

    那天趁著媽媽午睡時,我牽起那個人的手,兩個人一起悄悄推開門從家裡跑了出來。

 

    在街上撞見我哥時也是兩個人牽著手一起逃跑。或許是由年紀大上一點的我跑在前方帶領著那個人……接著,就此開啟了這場漫長的噩夢。

 

    我根本就不該帶著那個人往匿藏坂那裡跑去的。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那個人不會跌下匿藏坂,不會從此迷失在妖怪的捉迷藏中被所有人忘掉,可能現在在我家的餐桌上還會出現第五個人的碗筷,我還可以和那個人手牽著手一起上學……

 

    好不容易才想起了那個人的存在,就算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還是足以讓我確定,那個人一定是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我竟然把那麼重要的那個人弄丟了……

 

    因此我才有了「把那個人找回來」的瘋狂想法。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好不容易想出的唯一一個方法是……

 

    「只要我再從這裡滾下去一次,如果能用所謂的『妖怪的捉迷藏』了解那個人之後的遭遇的話,說不定就能找到那個人的去向。最好的情況是,如果那個人還留在『捉迷藏』的遊戲中的話——」

 

    我可能就能直接找到那個人。

 

    一想到這個,我就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不顧外面已經入夜了就直接從家裡跑了出來,來到匿藏坂上。

 

    要不是那個聲音突然出現了的話,現在的我應該已經開始驗證自己的想法了……還有可能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都到了這個緊要關頭——我握緊拳頭,加重了語氣在內心說著:你別再吵我了啦。

 

    我知道對方一定「聽見了」,要不然也不會沉默了這麼久。

 

    卻又突然在我以為不會再從祂那裡得到任何回響,再度整理好心情確認了決心,正式踏出腳步的那一刻,又彷彿想起了什麼似地出聲:

 

    「最後一個問題是……如果真的在捉迷藏中找到了那個人的話,你要怎麼把她帶回來呢?」

 

    這一次我分不出那個聲音中帶著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還在一面遲疑著該不該回應,一面眼睜睜看著視線內的一切景物都隨著跌落開始歪斜時,心裡仍舊率先浮現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

 

※  ※  ※

 

    因為身上傳來的劇痛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依稀從對方那裡聽到了的回應:

 

    「……那麼我就放心了呢。」

 

    依然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似男似女分不出性別的聲音,無論任誰聽來都是帶著滿滿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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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