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我數不清自己在崩潰之後到底重覆了幾輪同樣的過程。

 

    只知道這條在午後看似陽光燦爛的垂櫻街在一輪一輪的逃離過程中,一點一點顯露出宛如妖魔鬼怪橫行的異界的真正樣貌,而街道上的孩子與此同時也變得完全看不出人的樣子了。

 

    到了幾乎所有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起了劇烈變化的那一輪時——我仍舊在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垂櫻街的深處後,很快地朝著出口大步奔跑起來。

 

    擦身而過的是人頭製成的玩具車,玩著捉迷藏的孩子們這時身上已經換上了宛如跑錯時代一般的和服,接在脖子上的並不是人臉,而是一張張的金毛狐狸面。

 

    隊伍最後的那道身影依舊會在閃避碰撞後,猛地扭過頭,朝著我露出帶著諷刺意味的笑容,而後又會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帶著一叢叢青藍色的狐火一起穿梭在道路兩旁瀑布般的枝垂櫻之間。

 

    稍早時還只是感覺這條街道有些昏暗,這時街道上的景緻卻已經完全轉為入夜後。只要稍稍抬起頭就能看見黯淡無光的夜空,在那片深黑中似乎還潛伏著什麼隨時會張牙舞爪地將人撕碎的危險存在……

 

    然而,這條入夜後的垂櫻街卻還是亮著光。

 

    街道各處的光源不只是來自捉迷藏的狐面孩子們周身的狐火,還是來自於……那一盞盞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掛上的紙燈籠。

 

    錯落在帶著粉色花朵的櫻枝間的紙燈籠被跳動的狐火依序點亮了,搭配起那些在櫻樹下若隱若現的,彷彿戴起了「花斗笠」般的古民家,要是換個時間地點,我說不定還會讚嘆起這幅光景的美麗。然而——

 

    在現下的氛圍中,我只覺得枝垂櫻隨風搖曳的枝椏像極了從四面八方而來,想要抓住我讓我永遠留下的手臂。因此就算已經筋疲力竭,還是努力擠出身體力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朝著出口處奔跑著。

 

    儘管在過去的幾輪中,跨出那一步後迎來的不是一陣強光就是一片黑暗。

 

    儘管只有幾步之遙的距離外,已經變得像是隔著一層薄紗似的,稍早前還能清晰看見的、存在於我認知中的「正常」世界的景物全都變得朦朦朧朧的。

 

    就算再度抵達出口處,真的能穿過那層薄紗回到熟悉的路上嗎?諸如此類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一瞬就立刻被下意識抹去。

 

    ——沒事的、沒事的!還來得及,我還沒有真正受到傷害,或許這輪過去我就能真正離開這裡,真正安全了呢?

 

    我一面大口喘著氣,小心地躲開突然滾到腳下的眼珠彈珠,也迴避著追隨著眼珠彈珠而來的巨型野干群。

 

    野干們一來到紅磚步道的中央,繼續玩起打彈珠的遊戲,血跡立刻就從遊戲場地中擴散開來。無論我以多快的速度奔跑著,過沒多久腳下的觸感還是變得黏膩了,稍稍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仍舊踩上了血跡。

 

    只是我已經顧不得那些血跡是不是會對之後的我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了,腦海中只剩下了「跑!繼續跑!我要離開這裡」的念頭。

 

    ……繼續、繼續邁步向前。

 

    接著瞥見了一旁樹下正在玩著踢球遊戲的孩子們,祂們這時全都長出了獸耳獸尾和尖銳的牙齒爪子,直勾勾盯著我看的同時,那張血盆大口還會對我扯開似乎別有用心的笑容。這群孩子的話——

 

    正因為在前幾輪中已經見到了祂們玩著的那顆「球」的真面目,我在經過那段路時一直注意著「球」的動向,畢竟我可不想再一次……被那顆似乎是將許許多多砍下的人類手腳揉搓成團的「球」纏上了。

 

    上次一不小心被那顆「球」上的手纏上、被抓住衣襬後,雖然我很快就用撕破衣服的方式擺脫了它,但隨後拾起了那顆「球」的孩子……定定打量著我的手腳的目光實在太讓人發毛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平安無事地從玩球的孩子們旁邊通過後,再來是女孩子們的區域。

 

    和男孩子相較之下,這些女孩們的面貌還算是正常,乍看之下只是身上換上了華麗的振袖而已,但再仔細一看會發現每個人都長著一雙細細長長的狐狸眼,身後也隱約有狐尾的影子閃現。

 

    女孩們玩著的遊戲,和男孩子相比,只能說是——毫不遜色。

 

    本來以為只是單純的跳房子,接近一看才發現「房子」的每一格中畫上了不同死法的人形……被分屍、上吊、撕扯、生吞、剝皮,明明是驚悚的內容,拿粉筆的女孩子卻還能在畫的同時咯咯地笑著。而後又抬起頭,似乎很期待看我一不注意踩進這任何一格中。

 

    ……這裡也必須小心經過才行!

 

    而唯一經過的方法就是從「房子」的旁邊繞過,但這麼一來就免不了直接看見另一群女孩子們到底是拿什麼東西玩著換衣遊戲。

 

    ——是一具具或許是為了換裝方便,而被依照頭、軀幹、四肢的區別切割了的「屍體人偶」。

 

    其中一個女孩子正在為自己的「屍體人偶」套上可愛的洋裝,一面對玩偶自言自語地說著話的樣子像極了一般的小女生,然而手上卻沾著乾涸的血液……

 

    在換衣遊戲區打扮完成的屍體人偶會被它的主人帶到前方扮家家酒的茶會中。

 

    眾多衣著華麗、似人非人的狐狸女孩聚集在一起,拉著人偶的手,操縱著它們拿起餐具做出類似「進食」的動作。要是動作太不自然太滑稽的話,又會一起發出尖銳的哄笑聲。

 

    我努力嘗試著讓自己不受到女孩們笑聲的影響,在兩側搖擺的枝垂櫻中,奮力地跑向出口。

 

    沒事的、沒事的……都已經到這裡了,以我玩過的那款遊戲來舉例的話,能夠改變的物件都已經變化過一次了,只要跑完這一輪,說不定就能迎來這個「迴圈遊戲」的結局了。

 

    我……大口喘著氣,硬是驅策著快要倒下的身體前進,即使每一條肌肉都因為過度運動而酸痛不已,似乎快要沒有力氣繼續跑下去,還是努力用這樣的說法想要說服自己。

 

    盡力去忽視「那一類的遊戲幾乎都會迎來被妖魔鬼怪吞噬的壞結局」這一點。

 

    我抱持著「不想被留在這種地方、想要離開想要回家」的期望,跨出那最後的一步,試著想穿過那層薄紗回到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的那條正常的道路上。然後——

 

※  ※  ※

 

    「……我怎麼……還是又回到這裡了。」

 

    因為期望落空而一下子脫力、癱倒在紅磚步道上的我,感到絕望之餘,隨後又因為從身後傳來的聲音,猛地跳了起來——

 

    「請問……您好像需要幫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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