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成……好像真的成功了。

 

    我又驚又喜。偽裝成「妖怪」躲避垂櫻街的惡意的這一輪結果果然不一樣,不只是在街道上看見的風景,還有當我來到垂櫻街的出口處時——

 

    這次在一步之遙的距離外,那層薄紗終於被撤去了,我能夠清楚的看見熟悉正常的世界。

 

    我看到了,那是來到這裡之前見到的塞神石像。

 

    沿著這條步道往左走的話,就能在轉角處能看見那間從我小時候就在的早餐店,還有過去我還在老家生活時常幫母親跑腿的乾貨店豆腐店和洗衣店……

 

    再過去是和過去相較之下一點改變都沒有的鄰居家,接下來就是我家了。午後散步本來就不會走太長的距離,雖然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很多的路,仔細一看也不過才這點距離而已。

 

    我竟然就被困在離自己家這麼近的地方——還差一點就要成為曾經在網路資料中看見的那些「在自家附近失蹤的人」名單中的一個了。

 

    抵達出口,說不激動是騙人的。如果不是內心還有點忐忑的話,我大概會直接踏出那一步的,怕就怕在,在這最後的最後又會突然出現什麼變故。

 

    像是我踏出那一步時才發現自己是一腳踩進了巨大妖怪的口中,或是身上的偽裝被識破又被抓了回來,被虎視眈眈孩子們圍繞著直接進行「製作玩具」的步驟——

 

    真怕這場美夢、現在的希望又會再一次破滅。

 

    於是當我發現青年在出口前停了下來時,我毫不猶豫地就問了出來:「為什麼停下來了呢?是又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了嗎?」

 

    等待答案時,我其實很害怕從青年口中聽見肯定的答案,尤其是當那個答案中還包括著「會影響叔叔離開這裡」之類的內容時。

 

    萬幸的是,我害怕的事最後並沒有發生。

 

    「不是。」

 

    青年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一路上仍舊持續邊走邊畫的他,這時像是又完成了一幅素描圖,正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我從旁邊的角度只能大致瞄到那個名字中似乎帶著一個「赤」字,隨後又因為翻到了新的一頁而再也看不見。

 

    確定做完後,青年才抬起頭來,認真看著我:

 

    「叔叔,你先離開吧,我還要在這裡再畫一下。而且……我的那位友人算算時間應該就要過來和我會合了,不小心錯過的話就不好了呀。」

 

    友人?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不久前青年提起自己有一位從小到大的、幫自己準備了這一身衣服,還告訴了他火災的神社與神明之事的友人。這麼聽起來是……不知道在其他地方處理了什麼事,現在又要被攪進這個危險之地嗎?

 

    可是……也對。能和眼前的青年當了那麼多年的友人的人,我下意識的也不認為會是什麼正常人。

 

    就像是在我擔心著成功離開前還會不會出現其他變故的同時,青年最擔心事的竟然是截然不同的——

 

    「嗯,無意間錯過的話,就要再過很久很久才能見面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擔心著那種事的青年,看起來就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似的,一下子成為了某種截然不同的存在。

 

    是我的錯覺嗎?身上的紅色和服與鬼角帶來的非人詭異感似乎被放大了。

 

    那種在別過視線後轉而望著遠方的神態,與其像是在回答我,更趨近於是在自言自語……或是正和什麼我看不見的存在對話著。

 

    即使意識到了青年狀態的不對勁,想起了青年轉述過的那篇網路文章中的「一旦和那一類的東西對話過、有了接觸的話,後續情況絕對會變得麻煩」原則。

 

    都到了這最後一步了,我可不想就這麼功虧一簣。於是我並沒有對青年的那段話做出任何回應,只是沉默地看著他仰起頭喃喃自語著:

 

    「和那種幾十、上百年的等待相比,我這只不過是再等一下而已,而且還可以邊等邊畫畫,所以……嗯,沒關係!」

 

    接著青年的臉上露出了這一天中最大最燦爛的笑容。

 

    ……那一定是錯覺吧?因為在那一瞬間,我似乎看見紅色和服的青年,身邊迅速多出了幾道身影。

 

    有些還長得人模人樣的,只是身形透明了一點。像是那名皮膚黝黑作著武士打扮的男子,還有一身用金箔排出了金木樨圖樣的十二單衣、氣質有如古代的公主一般的女子。換上了櫻紅色和服的華貴夫人,穿著帶著淺黃梅花花紋的狩衣的貴族男性——

 

    有些是很明顯的似人非人,像是長著蟲類複眼的男人、留著市松童子頭臉色慘白的女童;有些甚至長得已經完全不像人了,像是紅臉高鼻應該被叫做「大天狗」的妖怪、提著一盞燈的應該叫做「青行燈」吧?。還有、還有——

 

    我記得的妖怪名字不多,所以只能描述為:臉上只長了一顆眼睛的、長手長腳像極了蜘蛛的、只有單隻腳的、兩頭四臂的、像一面牆或是一張長長的白紙的……

 

    我本來打定主意絕對不要再和那一類的東西有所接觸的。

 

    但就算我勉強有了心理準備,也一直沒放下戒備,眼前突然出現那麼一幅景象還是讓我嚇了好大一跳。

 

    我緊盯著青年,也不顧自己身後是朝著哪裡就下意識地退了好幾大步,卻只見——

 

    眨了眨眼睛之後,無論是紅色和服的青年、青年身後為數眾多的妖魔鬼怪,還有那條有紅磚步道延伸到深處的垂櫻街、整個街道的狐狸孩子,頓時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和那篇網路文章中的描述相同,剩下的只有與記憶中相符的那片什麼都沒有的垂櫻林而已。再三來回踱步確認真的已經離開那條街道後,我才感覺身體放鬆下來。

 

    仰頭一看,午後的陽光依舊和我進入那條街道前一樣燦爛溫暖,在這條道路上的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多久。

 

    要不是臉上和雙手上用來「偽裝」的畫還在——在那條詭異街道中的經歷,簡直就像是我在散步途中做的一場白日夢而已。

 

※  ※  ※

 

    雖然明白可能是我一時看錯了,但在那之後的好幾年裡,每當回想起離開那條街道前最後發生的事,我卻還是會忍不住多想。

 

    那種就算身在遍地妖魔鬼怪的地方也能毫不害怕的畫下一切的反應,再加上身邊環繞著的那眾多的非人存在——

 

    我當初遇見的那名青年,真的是如他所說的「人類」嗎?

 

※  ※  ※

 

    「等很久了嗎?」

 

    「啊,沒有沒有!你看,這本素描本都還沒畫完呢,而且剛剛還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就算等了一下子也一點都不無聊。」

 

    「以你的速度會沒畫完整本,發生的應該不是什麼『有趣的事』而是沒辦法畫畫的『麻煩事』吧?」

 

    「沒有沒有,一點都不麻煩,只是我遇到一個進到這裡又被困住的叔叔,告訴他這裡的事又幫他離開了而已。」

 

    「……然後呢?」

 

    「然後啊,叔叔走掉之後,我被發現其實是人類了,我送那個叔叔離開的事好像也被知道了。」

 

    「……」

 

    「然後所有人都一臉想打我的樣子直接衝過來,四周又突然暗下來,被丟在地上的玩具還全部變了樣子。本來還想再多觀察一下的,不過因為不想被打,我後來還是先躲到神社那裡去了。最後就是聽到你的聲音才出來看看的。」

 

    「……」

 

    「對了,雖然只有在逃跑時稍微看一下,這裡的枝垂櫻夜景也很漂亮呢,等一下我一定、一定要記得好好畫下來——」

 

    「你這傢伙,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危險』和『害怕』嗎?」

 

※  ※  ※

 

    「算了。下次、以後……我還是從一開始就和你一起行動吧。」

 

    「下次想去什麼樣的地方想好了嗎?如果還沒有計畫的話,我倒是對某個有著漂亮河岸風光,還有著『無名河童』傳聞的地方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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