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縫隙的聯想

    當我意識到自己手中拿著的小刀已經沾滿鮮血，而不久前還擋在我面前揮舞著拳頭惡言相對的那些人都變得一動也不動時，我一下子慌亂起來。

    我一開始真的不想做到這個地步的，只是希望能用小刀逼退他們，讓他們放我去學校而已。今天有很重要的考試，只要能考得好的話我就能離開這個地方，也能擺脫這樣的生活、開始新的人生——

    現在一切是不是都被我自己搞砸了？

    就算得到了好成績，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之後果然還是沒辦法被原諒吧？完全忘記這件事開始快樂的新生活，這種事應該還是不被允許的吧？

    我明明知道這些的，當時卻仍舊在耳邊再度響起的細碎耳語聲的陪伴下，下意識尋找著補救的方法。

    懷著僥倖的心情，想著是不是只要把這把小刀好好藏起來，往後也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話，是不是也就沒了我做出這種事的證據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當時的我幾乎滿腦子都是諸如此類的想法，拼命找著能萬無一失的藏起東西的位置。

    ……

    帶在身上是絕對不適合的。

    只是扔過圍牆的話很快就會被後方的人家發現，但如果在圍牆下挖個坑埋起的話，又無法確定會不會在某年的庭園大翻修時被找出來；藏在路邊的水溝蓋下方太明顯了，而樹上乍看之下的確是個藏東西的好位置沒錯，畢竟沒有人會無時無刻都仰著頭望著樹梢，但我卻控制不了那些可能會撥動刀刃的野鳥。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就這麼將幾乎整條路的東西否定了一遍之後，我注意到的是自己的左手邊那條僅供一人通行的小巷。因為寬度與主要道路相較之下實在是個過於懸殊的比例，讓那條小巷看起來彷彿是在兩旁的白色圍牆上裂開的一道黑黝黝的縫隙……

    也因此那條小巷在學生間被賦予了諸多傳聞，就連我這種時常因為「突發狀況」而無法穩定到校的「頭痛學生」都知道的——

    有人說那條小巷的最裡面隱藏著會接納所有迷途之人、外表金碧輝煌的「迷家」，也有人說那道縫隙的黑暗中其實封印了許多嗜食人肉的危險存在，就等著某人經過能夠大快朵頤。

    我還聽過誇張的說法，說是那道縫隙不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縫隙」，甚至還能作為每個人「人生的縫隙」，只要踏入那條巷子，越往前走就會不在意越多事，擺脫掉那些或許該被稱為「罣礙」的事物後，得到的就會是至今為止的忙碌生活中難得的一絲留白。

    還有，只要一直待在那道縫隙中，想休息多久就能休息多久，不想再去接觸巷外那些煩心事也可以，想要在放聲大哭後逃避所有的一切也是被允許的……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的地方呢？所以，我才不相信。

    還有其他更具體，在我看來卻也更可笑，說是那道縫隙通往傳說中的「隱世」，所以這條縫隙也成了那些從現世要往返隱世的妖魔鬼怪神的熱門通行道……開什麼玩笑？妖魔鬼怪就算了，如果這裡真的是某些神明的必經之路的話，那我每次被那群人圍著恐嚇時，神明又為什麼不曾出手幫我呢？所以，我才不相信。

    什麼不可思議超自然高危險性的事物我通通都不相信，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做出那種事正尋找著小刀藏匿地點的我站到了小巷開口處時，內心不但一點恐懼感都沒有，甚至還起了些微的興趣：

    「裡面或許會有能夠藏起這把小刀的地方吧？」

    「或者……如果是個能讓這麼不堪的我消失不見的地方，那也不錯。」

    明明不相信任何傳聞的，腦中卻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地閃過那樣的想法，與此同時我也終於邁開步伐走進那道「縫隙」之中。

    ……

    我才不相信我才不相信我才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說法——只是，踏入縫隙中的我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任何……能夠說明在這裡往前走幾步路後就伸手不見五指的合理解釋。

    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當時的我就算察覺到如此異象，卻沒有任何回頭的想法，只是一股腦拼命朝前方走去的決定。

    雖然有可能只是因為還沒找到藏起小刀的完美地點，也有可能是因為潛意識中我真的希望如此骯髒的自己消失，但不知不覺中，那些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所以那對當時的我來說應該也不是個合理的解釋。

    那麼，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想繼續在這漆黑一片的地方走下去呢？當時的我不太明白，只不過——

    就在內心出現這個疑惑的同時，我彷彿看見那片黑暗中飄過了一朵不知從何而來的櫻花。

    那並不是在任何學生間的傳聞中出現過的東西，因此我還以為那是我的錯覺。伸出手來抓也抓不住，那朵櫻花輕飄飄地穿透過我的手掌，一時之間——

    我忽然有種整個人被抽空了的感覺。

    接著內心頓時空白一片的我，就這麼扔下小刀，在這道黑暗的縫隙中迎來了久違的、不必再恐懼任何事的休息時間。

    「我以前、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得那麼崩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