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那是個分不太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完全無法在腦海中勾勒出聲音主人的形象輪廓,卻還是能讓人不由自主得出「天籟」這個評語的聲音。包括正合掌祈禱的女孩也是那麼認定的。

 

    「天籟」——在女孩的印象中能擁有這種聲音的只有那些出現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故事中的,或是生活在高天原或是生活在淨土國度的女神們了。所以儘管女孩無法從聲音本身認出發聲者的性別,從眼前的神像也判斷不出男女,還是執著地稱呼聲音的主人為……「天女大人」。

 

    「天女大人真厲害呢,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也什麼都說不出口,天女大人卻好像什麼都明白了的樣子。」

 

    明明只是在心底像這樣驚呼著而已,發聲者卻能及時輕笑著回應:「那當然了,畢竟就算是虛假的神佛,我也算是在這座寺院中聽過了許多檀家的祈求。就算現在大不如前了,也還留有能夠做到那種事的力量——」

 

    「就看在妳為我獻上花供的份上,我就告訴妳吧……能讓更多人變得悲哀絕望的方法,關鍵就在妳們這些幽靈身上啊。」

 

    前半段都還聽得懂,但到了最後一句,反而讓女孩有些想不通了。

 

    關鍵就在祂們這些幽靈身上?是在開玩笑吧?女孩很難想像,讓別人變得不幸這種事,光靠祂們的力量真的能做到嗎?祂們……

 

    畢竟還活著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這種事。

 

    祂……還有其他被挖去了五官的孩子,還有在這附近一帶為了確保土地豐收,不只是被活生生剜掉五官,甚至還被掏空了內臟埋入土裡的「祭品」,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似乎也是因為不忍心見到家裡的其他人、要好的朋友在荒年中餓死在瘟疫中離世,才會自願犧牲的。

 

    其他人的情況不知道,不過至少在女孩殘存的生前記憶中,自己直到躺上神社前的祭台,被大人們拿著毛筆以黑色的墨汁標上「挖去處」的那一刻為止,祂本來都還是懷抱著「如果能用我一人的犧牲來消除大家身上的痛苦那就好了」的想法。

 

    刀子割下的時候,照著順序一點一點的失去左眼、右眼、舌頭、鼻子和雙耳的時候,雖然很痛,但想著自己最喜歡的那些人,就覺得還能再撐一下。但是——

 

    祂為什麼偏偏在聽見了那段話呢?

 

    「這麼一看還真像是怪物啊。」

 

    那時失去了眼睛、又因為失血過多而意識逐漸模糊的祂無法分辨出說著話的人是誰,但是大概能猜得出來,神社裡那位溫柔的神主大人的聲音不會是這樣的也不可能會說出這種話,那麼就只剩下來幫忙舉辦儀式的那幾位村人了。

 

    ——沒有了舌頭的祂也已經無法反駁那段話了。

 

    「不……果然是怪物吧?仔細想想也是,這個孩子在過程中完全沒有哭過一聲啊,只是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人類真的有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一定是怪物吧?只是有著和人很像的外表而已,只要走近一看、仔細一看的話就會明白,看啊,連臉都沒有,那根本就是怪物啊。」

 

    祂那個時候真的希望無論是誰都好,能夠有人為自己辯解一句。

 

    告訴那些人,祂才不是什麼怪物啊,祂只是為了自己喜歡的大家才努力抑制住淚水和身體的顫抖。祂很努力很努力想消除大家身上的痛苦了,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吧,可是——

 

    為什麼直到連雙耳都失去、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的那一刻到來時,祂遲遲沒有聽見神主大人出聲制止那些人呢?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為自己辯解一句話呢?為什麼……

 

    失去了「臉」之後,要連自己的人類的身份都奪走呢?想到這裡時,她似乎從那失去眼珠的眼框中流出了眼淚。

 

    明明是為了消除大家的痛苦自願成為祭品的,因著那段話,祂卻反而在離世的那一刻產生了怨念。此後更在那股怨念的驅使下,化身為滯留在這個世間的「無臉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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