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單篇完。

※妖詭異事繪夏城篇。

※出國遊學的室友終於要回來了，所以在要她填坑之前，我自己必須先填坑才行。

恩返

說起貍貓，除了「八百八貍合戰」以及「喀嘰喀嘰山」之外，在夏城中最廣為人知的大概就要屬「貍貓守鶴」和「文福茶壺」的故事了吧？

無論是為了報恩的貍貓帶著神奇的茶壺在寺院中待了一百五十年，亦或是貍貓幻化成茶壺報恩的情節，在夏城中總是為人津津樂道的。只要一問起開頭，不只大人們……就連孩子們也能馬上回答出後面的內容。

夏城中的孩子們從小就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有些孩子甚至還入迷到，特地跑到賣茶壺的商家去一一檢查放在架上的茶壺。是否有哪一個多長了條尾巴呢？是否有哪一個長出了肥肥短短的貍貓手腳？或是忽然冒出顆貍貓頭？

……當然，到了最後孩子們也總是乘興而至敗興而歸，連個貍貓的影子都沒看到，而茶壺，似乎也只是普通的茶壺。

※  ※  ※

當貍貓權吉在小神社中向友人們提起這件事時，正拿著涼扇搧著風的阿夏毫不留情地大笑了起來，還開玩笑似的說著：

「貍貓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子的嗎？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野草，只要隨便走進一家茶壺店就能看得到嗎？」

「不過或許真的是這樣啊，就算店中的茶壺不是貍貓變身的，店的主人倒有可能不是人類──是吧？」

權吉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吶吶地應了幾聲，原先也想反駁個幾句的，後來想想似乎也沒什麼錯誤的地方。

成為妖怪的貍貓多半精通化形之術，就算茶壺店內找不到，夏城中隨便抓個人說不定也可能是貍貓變成的，無論是商家主人，或是在路邊閒話家常的旅行藝人、行商人、行腳僧──就像祂一樣。

貍貓權吉，儘管平時在小神社中都以圓滾滾的貍貓樣貌出現，在不著痕跡地偷聽著人們口耳相傳的流言時，多半會選擇在頭上放上樹葉化身成人類的樣貌，有時更會就這樣以人形去和人們交談。

又因為收集消息這個工作必須要有時在一個定點不動，有時又需要四處走動，流連在各場所裡，因此祂在從「那位大人」那裡接下了「在街上從對話間收集消息」工作，又連續觀察了人類三天三夜之後，最後選擇變身成男子樣貌的行腳僧。

反正行腳僧在一個定點不動時，只要胸前掛著偈箱都能解釋為正在化緣；行動時亦然。

有時，一天下來除了消息之外，也能得到不錯的金錢收獲，這時祂往往會再變化一個樣子，然後跑到酒舖去買酒，或是到一旁的乾貨店去買下酒菜。

有了酒和下酒菜之後，祂又會再變回身為妖怪的樣子，到夏城中那些陰暗的角落去找那群同樣也是妖怪的「酒友」開場小小的、但是又熱熱鬧鬧的酒宴。

──但自從被友人們發現之後，這筆錢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公用的零食花費了。

權吉一面看著一言不發地啃食著魷魚乾的日和，一面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

──那原先可都是祂的酒錢，還有祂的下酒菜啊……

「只是說到這裡我很好奇呀，平時看權吉先生幻化出來的似乎都是人形的角色吧？我們也幾乎沒有看到權吉先生變成器物的樣子……例如像茶壺、矮櫃之類的……倒也想看看呢，權吉先生變化成的茶壺。」

少年戲謔的聲音瞬間將祂由感嘆中拉了回來。

發話者目前也正一面啃著魷魚乾，一面珍惜地擦拭著懷中抱著的燈籠。這人方才也是一直重覆著同樣的動作，一直沉默的不說話──只是一旦開口，就是惡夢的開始。

例如現在。

果不其然，日和和阿夏盯著祂打量的目光閃亮了起來，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的遊戲或玩具一般，看得祂心裡直發毛。

「阿夏、日和，你們也想看看吧？權吉先生變成茶壺的樣子呀──」罪魁禍首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祂怨恨的目光，依舊持續地煽風點火中。

於是，日和大大的點了點頭。

「想。」於是，阿夏大聲的開口應了聲，不過隨後又狐疑地補上一句：「不過真的可以嗎？貍貓你該不會是因為不會變成器物的法術，所以才從來不變成器物吧？」

「喂、喂，茶壺什麼的當然會變啊，想當年大叔我也是以成為像守鶴和文福茶壺那樣的貍貓為夢想啊，那豁出一切報恩的氣度，遠比妖魔鬼怪捉弄人要來得令人嚮往啊。」都被人這樣懷疑了，權吉當然要為自己反駁一下。

「是嗎？但是……口說無憑呢，貍貓。」直到這時，始終待在屏風後聽著祂們的打打鬧鬧，也將夏城中發生的一切怪異盡收入耳中的「那位大人」，忽然笑著開口了。

這麼一來，另外三名友人見「那位大人」也開口了，在愣了一愣之後，更是肆無忌憚的鬧起來。

「是啊，口說無憑嘛。」

「權吉先生那就變變看吧，因為口說無憑呢。」

──啊啊，你們看著，這就給你們變個茶壺來。看到之後可別嚇到啊……

「看完之後可就別在吵鬧了啊。」

於是，權吉說著，在頭上放了片樹葉。

※  ※  ※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那一天，明明祂的化形之術的確是完美的，卻沒有變成預料中的茶壺，而是變成了圓圓胖胖的砂鍋。

更奇怪的是，當權吉再從砂鍋變回了原先的貍貓樣子時，頭上卻仍殘留著巨大的砂鍋蓋子。雖然後來祂把砂鍋蓋子變不見了，但之後只要是從器物變回貍貓後，頭上都會殘留著同樣的砂鍋蓋子。

「鍋蓋。」

也不知道是誰先喚起的，總之隔了幾天後，「鍋蓋」逐漸成了阿夏、阿市等友人們對權吉的暱稱……卻並未帶著嘲笑之意，只是像在消譴著什麼大家一起作過的荒唐事般。

「你們啊……」一開始聽友人們叫喊時，權吉還有些無奈，後來卻也開始習慣了。

──畢竟貍貓本來就是喜愛逗人發笑，快快樂樂地過著日子的存在。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擁有了一個宛如狂言劇目般、能讓人發自內心笑出來的暱稱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直到現在，那也是只有友人才能呼喚，也只有友人們才知道的暱稱。

※  ※  ※

「還真是一群任性，又麻煩的傢伙呢……」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頭上戴著斗笠、身著黑色僧衣，胸前掛著偈箱的男子，因此今天也是一面從人們的談話間收集消息，一面微笑著，等待著友人一如往常地喚起那個暱稱。

※  ※  ※

──況而，對祂來說，這也算是報恩的一環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