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也是舊稿。
 
 
 
上篇 
 
 
    「請問我可以為您畫一張圖嗎?」
 
    我是在早春時,在某個偏遠的村落中,與那名青年相遇的。
 
    身著一襲與春天葉牡丹同色的朱紅和服,腳上還踩著紅帶子的單齒木屐,我在河邊一面啜飲著美酒,一面玩賞著四周枝頭待放的花苞時,就被作著這樣的打扮,背後還背著一個大木箱的那名青年給叫住了。
 
 
    「你是畫師?」
 
    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我更覺得訝異。畢竟這條河前陣子才剛發生過遊船翻覆的意外,無論是玉樹枝、五色玉、佛祖的石缽,或是傳聞中能夠抵抗火燄侵襲的火鼠裘,再珍貴的寶物也全都隨著眾多的人們一起沉沒在河底了。雖然也有好事或好奇者乘著竹筏前來打撈河底的寶物,但在陸陸續續又發生了幾次船隻的神隱事件之後──這個地方理應沒有任何人敢接近了才是。
 
    我也是因為看上了這點,才大老遠的從戶隱山來到這裡的。
 
    無論是造成眾多人傷亡的遊船事故或是神隱事件,說穿了全都是與我無關的他人事,從戶隱山啟程的那時,心裡也單單只是想著:今年的櫻花大概會特別的紅豔吧?
 
    等到真的到了這個地方,才發現滿樹滿河的櫻花都還是含苞待放的樣子,就打算喝著先前七条主送來的美酒,在這個村落中靜靜等待著花朵綻放的那一日到來,然而──
 
 
    ──現下卻就這樣突然而然的冒出一名青年來。
 
 
    再仔細一看,眼前的青年儘管穿著打扮、舉手投足與人類並無二異,在這其中卻也有隱約帶著違合感的部份。額頭上兩團模模糊糊的黑影,更是漸漸匯集成了「角」一般的形狀……
 
    「啊,是『鬼』嘛。」
 
    了解這一點之後,造訪此處的青年感覺上也沒那麼稀奇了──本來不該行走在陽光底下的闇之一族,會來到這個地方,大柢也是想玩賞那即將綻放開來的粉紅色吧?
 
    回想起來,前幾日前見越入道也曾經徘徊在河邊附近,昨日逢魔時刻短暫停留於此又立即踏上旅程的鐮鼬和旅鼠們,還有乘著牛車經過的文車妖妃,順流而下的水獺主,應該是安居於安達原的鬼姥……在這種地方嬉戲賞花,對已經習慣了黑暗的我們來說,本來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再看看青年手中收著的畫軸及畫筆,大概是聽聞花開的傳聞,才專程來到這裡的吧?原先想畫的也該是那樣的景色……
 
 
    「既然同樣都是非人的存在,讓你畫一張倒是無妨呢,但是──」
 
    聞言,青年只是微微愣了一愣,而後攤開手中的畫軸,輕撫著全白的紙面,笑著回應道:「我會在這些花苞全數綻放之前畫好的。」
 
    「沒辦法呀,因為我也很期待花開那時的景色,但是又覺得不畫不行,無論是春天時繽紛豔麗的花景,冬天時含蓄蘊藉的雪景,夏景秋景也好,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辦法畫出與當時同樣的畫了……所以,無論是人物或景色或事件,就是會想著『要畫下來才行』。」
 
    「無論是什麼樣的題材,就算手上只有簡單的石墨和白紙,一定要畫下來才行,到了那時一定要好好的畫下來才行──」
 
    以此作為起頭,興高采烈地說著對花開之時婉娩景象的嚮往,在言詞間隱約透露出對於繪畫的那份喜愛的青年,也不知怎麼的,明明知道無論是長相或是身份、愛好都截然不同,那副模樣在那一剎那間,卻與遠在平安京的某位友人、以及曾經的友人重合在了一起。
 
 
    ──放眼望去,幾乎滿樹的綠葉全為淡紅色的花所取代,連綿不絕的花海因著風的吹拂而起了浪波,浪波則向著無風的地方直襲而去……
 
    ──畢竟我也想要好好守護呀,想要好好守護重要的事物,重要的人們和妖怪們喔,我真的好想一直一直守護下去……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在不知不覺間放鬆下來,那句話也自然混雜著笑意,脫口而出:「看來你觀察得很仔細呀。」
 
    「你很喜歡畫畫吧?」
 
 
    於是,就在櫻花尚未綻放開來,卻也已被渲染上了幾分春意的河邊──
 
    青年開始畫了起來。
 
※  ※  ※
 
    「於是,紅葉姐姐就啟程來到這裡了吧?」
 
    聞言,我抬起頭來,視線也就此從手中的茶杯轉移到面前的幽靈少女身上。少女──初音正一邊整理著滿室的物品,一面不時笑著插上幾句話。
 
 
    當下我真正在與之交談的對象,則是今日身著一襲宛如公卿似的黑色便服,周身隱約籠罩著一層威壓感的七条主──神威。
 
    祂仍舊和先前一樣,單手托著細煙管一派悠閒地抽著煙,煙草帶著祭祀的薰香與櫻花的香氣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在過去總讓我有種奇異的莊重感,現在卻也令人格外懷念。
 
 
    「那麼,那幅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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