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
傳承
我在整理著家族的歷史時,看到了幾段有點不可思議的記述。
※ ※ ※
根據古籍上的記載,我們荷城家——在最原先得到這個姓氏時,似乎還居住於久遠以前那四大城中的夏城,但卻並非一開始就是遠近馳名的樂師一族。說起來如果要描述得貼切一點的話,那種奏出美妙音樂的才能更應該說是和這個姓氏一起被我們「撿到」的。
但那時的詳情卻除了最初「撿到」的那位祖先之外似乎並不被第二人知曉,在那位祖先辭世之後,真相更是像被沉入了大海中似的,最終留下來的只有姓氏、那個像是為我們一族帶來才能的東西,以及古籍上有如鄉野奇譚般的記述:
——我們的那位祖先是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裡,懷揣著那隻龍笛回到家中的。
在記述中據說畫著貉子之類圖案的龍笛,看起來也不太像是什麼高價品,但那位祖先卻始終小心翼翼地將龍笛和裝著龍笛的木盒一起護在懷中,明明被大雨澆得全身都濕透了,卻只有那個木盒始終都維持著乾燥的狀態。
「哎呀,你是從哪裡帶回那個東西的啊?」
面對妻子的詢問,那位祖先卻不發一語,只是也不知道是因為衣服被浸濕而帶來的寒意,還是真的恐懼著什麼似的,他就那麼臉色慘白地站在玄關處,身體一直微微發著抖,過了一會兒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的開口,斷斷續續語焉不詳地說道:
「既然是我們繼承了這隻龍笛……那麼我們也必須一併繼承它背負的一切,從此以後……我們就繼承『荷城』這個姓氏,改姓『荷城』……」
話還沒說完那位祖先就整個人栽倒在地。
又據說那位祖先從那時起就整整發了好幾天的高燒,但那場高燒怪就怪在,連來自秋城的醫者都找不出原因。
高燒期間那位祖先一直都是不醒人事的狀態。只是偶爾會在昏迷中囈語著,無意識地對著某個名為「荷城」的人不斷的說著「對不起」「請原諒我」之類的話……在那三天之內,那位祖先的家人也試過尋找祖先口中一直叫喚著的那位「荷城」,至少想了解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卻發現整個夏城中都沒有叫著這個名字的人。
該要怎麼辦呢?就在所有人一籌莫展之際,那位祖先的高燒卻又毫無原因的退了下來,人也在不久後清醒過來。只不過轉醒後的祖先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般,無論是談吐或是行為舉止都不再像是同一個人……原先明明是什麼樂器都不會,只是守著祖上傳下來的小店的商人,卻莫名其妙的變得能以高超的技藝演奏樂器。
伴隨著「荷城」這個姓氏以及那隻來歷不明的龍笛一起被帶進這個家族中的「奏樂才能」,卻並非只出現在那位祖先身上。
也不知道那算是一種祝福?或是詛咒?從那之後家族中出生的孩子天生就都具備了某種樂器的奏樂才能,也每隔幾代就會出現足以登上清涼殿演奏的樂師,我的家族更是從那之後漸漸由原先的商賈之家變成了後來的樂師一族。
之所以會說或許是「詛咒」的原因,則要說到更久之後……荷城家的某代當家在例行的演奏中得罪了某位殿上人的事。
古籍中並沒有清楚的描述出那位殿上人是怎麼被得罪的,但卻寫出了那位殿上人有多麼的大發雷霆,之後不但囚禁了那位當家,甚至還派了自己的家臣血洗了整個荷城家的事。
那位當家也在得知了荷城家被血洗之後的隔天,在囚禁著自己的房間中上吊自殺了。事情發展至此,似乎荷城家的血脈在那時就永遠被斷絕了。
然而仔細一想,既然我現在還能在這裡查閱這段家族歷史,那就代表那個時候其實還是有人活下來的。
※ ※ ※
據說在家族遭遇慘劇時,有另一位祖先正好被邀請到了遠離夏城的某個地方去演出。聽聞了家族的事急急趕回來時,全家人都已經死光了。
整座夏城的人們都在議論紛紛此事,街道上更是隨處都能撞見那位殿上人的手下在四處搜尋作為家族最後一人的存在。
那位祖先不得已的只好先躲到了當時的夏城城邦守護神——凌霄大人位於城郊的神社中,尋求那位陰晴不定的神明大人的庇護。而又根據古籍中的記載,那位祖先拿來作為保證生命安全的「交換條件」,就是他在神明大人的拜殿中連續不停的吹奏了七天七夜的龍笛。
或許是出於那位神明大人的惡趣味吧?那位祖先用以演奏的龍笛並非是他時常帶在身邊的那一把,而是應該存放在荷城家宅邸中的那把,畫著貉子的龍笛。
一般人的身體明明不可能就那麼一直不休息的吹奏下去,或許是那位神明大人動了什麼手腳,才讓那位祖先能撐得那麼久吧?
總而言之,當那位祖先順利渡過第七天的晚上,累人的交換也終於結束時,他再度推開了拜殿的拉門。迎面而來的是,因為關在了陰暗的拜殿中整整七天而許久不見的日光。
在拜殿的一旁,鐘形的橘紅色鬼目花正大朵大朵茂盛地盛開著,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位祖先一看到了那些開得欣欣向榮的花,最先浮現於心的並不是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是一種……也說不出從何而來的不協調感和不安感。
在夏城中似乎有什麼事發生了——那位祖先有了如此這般的強烈預感,急急穿越了石板小路回到街上時,卻發現整座夏城中似乎沒有任何人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了。
就連那些原先正搜索著自己的人都對自己視若無睹……與其說是看不見,倒不如說是自己的存在整個從人們的記憶中被消去了似的,沒有一個人能夠和自己對上眼說上話,也不再聽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
——明明還存在著,卻比起亡者還更不像是生者。自己對夏城守護神許下的願望的確在達成了交換條件之後被實現了,卻是以扭曲的方式。
那位祖先在體認到這件事之後,沉默地停在了路中央好久。
後來似乎是完全認命了——只要接受了自己目前的狀態,會覺得就這麼活下去也滿好的,至少永遠都不需要再擔心會得罪到任何人,也不用再擔心會因此被任何人所傷,可以說是再也不需要顧及他人看法了。
由於不需要再與人有所交流,那位祖先將省下來的原先作為交流的時間,全數都用在了鑽研演奏技巧上。
如果說演奏也有「神乎其技」的境界的話,那位祖先大概是我們一族之中最接近那種境界的人吧?還有啊——
此生已經完全與「人之事」無緣了,那位祖先漸漸靠攏上了所謂的「妖之事」。雖然直到生命最後都還是保有作為人類的身份,但在家族的歷史中……
那位祖先似乎和某座山中非人的存在有了孩子。
「荷城」那無法再與人有任何接觸的血脈,也就這麼傳承下來了。
並且在經過了長遠的時間之後——已經與常人無異的,完全融回了人類社會之中。
※ ※ ※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妳。」
「當時會說出那種話只是為了想要活下去而已,畢竟如果我當時不提出自己『有用的地方』的話,大概馬上就被妳吃了吧?我從頭到尾,真的都沒喜歡過妳——」
四迷山的妖怪之間有著這樣的傳聞呢。
說著有位與貉子通婚了的人類樂師,在瀕死之際卻對那位神明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就像是在嘲笑著那位神明的自作多情似的,笑得太激動了,甚至還流出了眼淚。
而對此,那位貉子的神明的反應則是——
「哎呀,是嗎?那麼,妾身現在吃掉的話,也是一樣的吧?」
四迷山的妖怪之間有著這樣的傳聞呢——據說,那位瀕死的人類樂師,就這樣被盛怒之下的貉子的神明,活生生的、連一滴血一根骨頭都沒剩下的,全部吃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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