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本土疫情盡快平息及死亡數下降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拜託了。

 

 

 

鈴鳴
 
 
    我在熟人開的居酒屋中,偶然遇上了當年大學登山社的幾位友人。
 
    聊著聊著,也就愈發的懷念起那段青春的日子,於是我們幾位已經邁入了中年的大叔——或多或少也是受到了酒精的影響吧?很快的就定下了「下個星期就到那座四迷山去」的約,還大吼大叫拍著手搥著桌面自顧自地為了這個決定叫好著。
 
    隔天酒醒後我為了昨夜自己在居酒屋裡的行為感到幾分慚愧,畢竟坐的可是開放式的吧台,一定影響到店內的其他人了。
 
    尤其是定下了那個約之後的我和幾位友人,興致好像越發的高昂起來,酒也是一杯接著一杯的灌到不能再灌為止,好像還直接在店裡吐得一踏糊塗的……想必在我們離開之後,那位熟人面對那一片狼藉的光景,應該也感到十分頭疼吧?
 
    依那位熟人的個性,我知道下一次再到居酒屋去的時候他大概什麼都不會提起,還是會帶著那種營業用的溫和笑容說著「歡迎光臨」。但考慮到我過去已經為那位熟人添過諸多麻煩,但他卻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任何一句——我總覺得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就算沒辦法參與到第一時間的清理,我也該主動去道個歉才對。
 
    也正好那一天是不必加班的週末假日,我因此準時的在五點多的開張時間來到了那裡——居酒屋「櫻黃亭」的店門口。
 
    因為店內的燈光沒有如往常一樣亮起,我還擔心那位個性多變的熟人店主是不是又因為什麼事臨時公休了,但在門上卻沒看見「休息中」的木牌。因此再三的猶豫徘徊之後,我還是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拎起了作為賠罪禮的一夜干禮盒,拉開門踏入店中。
 
    ……和昨晚那些紊亂印象中的,桌椅東倒西歪、四處狼藉的樣子完全不同,只留著吧台後方一盞小燈的店裡又回到了一塵不染,似乎永遠都準備好要迎接客人上門的樣子。
 
    但卻不見那位每次都像條大狗般充滿活力地在每位客人身邊團團轉的奇妙初中生服務員,也不見那位總是端著菜忙進忙出的熟人店主。我在店裡又等待了一陣子之後,才看見了某人從後方的廚房裡慌慌張張的衝了出來。
 
    「啊,淺野嗎?這整間店裡又只有你一個人在了啊?」
 
    我看他那副像是下一秒就要因為太慌忙而不小心摔跤撞到桌角的樣子,知道自己再不說點什麼是不行了,於是就衝著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夜干禮盒。
 
    「不用這麼著急,我不是來用餐的,只是想來為我昨晚惹的麻煩……算是致上一點小小的歉意而已。」
 
    不過就算我那麼說了,淺野這傢伙還是和接待普通客人一樣為我倒了杯水,還拿來了菜單。稍微瞄了一眼我帶來的禮盒中裝著什麼之後,眼睛就瞬間亮了起來:
 
    「不,不會啦,整理的時候是有點麻煩,但那也是我們的工作內容之一。但是……還是謝謝你帶來這個,綱和銅祂們兩個一定會很高興。」
 
    綱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位熟人的名字。
 
    在傍晚過後才出現的這間居酒屋中是「店主」,如果在此之外的時間來到這個地方,見到了那間神社的話,見了他很容易誤以為他只會一名普通的「神社工作人員」……至少我曾經也是那麼認為的。到後來才忽然發現那位熟人真正的身份竟然是神社中供奉的祭神——招財貓大明神本尊。
 
    因為身為祭神,有時好像需要出外去解決城鎮裡發生的那些人類無法解決也無法理解的事件。遇上比較棘手的事件而無法在居酒屋的營業時間前趕回來的話,就會留下淺野這個人在店裡坐鎮。今天大概就是——正好遇上了那樣的狀況吧?
 
    我看淺野一個人也無聊,其他的客人也還沒有來到店裡,就和他多聊了幾句。
 
    昨天晚上的那場混亂,負責吧台的淺野也是從頭到尾觀注著的,也自然聽見了我和登山社友人們做出的那個「四迷山之約」,才忍不住問起了那件事:「請問……我昨天晚上聽你們說到過,四迷山好像是你們過去因為某些原因在半途就匆匆下了山並且曾經不願意再提起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呢?」
 
    既然都和登山社的友人們重新做出了那個「四迷山之約」,那對現在的我來說也已經不是什麼介意的禁忌話題了。一直將這件事悶在心底的感覺也不太好,正好有個人問起了,我也就照著記憶中的內容說了。
 
    淺野那傢伙聽完沉默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可能是被我描述的內容嚇到時,卻只見他又轉身走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東西。
 
    ——是招財貓大明神的御守。
 
    他鄭重嚴肅地將那個御守交到了我的手上,並且告訴我,那是那位熟人店主昨晚聽過他和銅的轉述之後,叮囑他們一定要找個時間拿給我的:
 
    「還說了……要你如果真的要到那座山上去的話,一定要帶著這個御守一同前行。」
 
    看了他那樣的反應,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裡也跟著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  ※  ※
 
    都被人用那樣的表情那樣的態度交待了,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忘記的。
 
    到了出發的那一天時,我就那麼揹著放了御守的背包,在約定的時間來到登山口和登山社的友人們會合了。
 
    我本來還以為我們這群已經邁入中年,其中還有好幾個整天都坐在辦公桌前的大叔,大概爬沒多久有人就會因為體力不支而吵著要放棄了,畢竟再怎麼說——當一開始的激情退去之後,還是必須要面對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那些心中還懷抱著夢想的,並且就算經過一夜狂歡,只要睡上一覺就又馬上生龍活虎的年輕人的現實。
 
    卻沒想到都走了一大段路了,我們——五個人之中,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主動喊累。只是察覺到隊伍中有人的腳步已經開始慢了下來,時間又正好到了中午,才全部的人都停了下來,找個地方休息並且吃起了午餐。
 
    在這種地方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山林的風景,就算手中拿著的不是什麼美食也覺得心情好上了許多。感覺平時在工作上被客戶痛罵時的憂鬱不滿都逐漸退去……果然,有時候就是應該來山上走一走。
 
    或許是因為藉由這種方式多少回憶了我們的青春時光,我感覺到所有人的態度都放鬆了下來,圍成一圈自在的交談著,感覺就和在居酒屋時一樣能舒緩壓力。
 
    有人談起了自己的家庭,聊起原先可愛的女兒自從長大之後就和自己不怎麼親近了,還收獲了其他人同情的目光和感同身受的淚水,看起來那也是我們這個年紀的大叔常會面臨的問題之一。
 
    有人談起了自己的職場狀況,說著自己手下的組員總是不太聽自己的話,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還曾經有一天因為專案進度不如預期,被上司叫進辦公室罵了一天。
 
    有人談起目前身上還揹著巨額的房貸車貸……以目前微薄的薪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付完。有人談起自己那遙遙無期的升職及懷才不遇。有人甚至還嗚嗚嗚嗚地談起了……下個週末女兒就要帶著某個混小子來到家裡作客的事,那個混小子再過不久可能就會從自己那裡把女兒拐跑……
 
    真沒想到沒有了酒精的影響,光憑著情感的發酵還是能夠把一趟爬山之行轉換為一群大叔的牢騷時間。
 
    或許是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也太對不起眼前的這片風景了……終於有人試著在談話中開啟了不同的話題:「你們聽說過『四迷山的鈴鳴神』嗎?」
 
    是前面那位說著女兒下個週末就會帶著某個混小子回來的人。
 
    「我也是從我女兒那裡偶然聽到的……我女兒說好像就是在這幾年間,陸陸續續的都有人曾經在這座山中見到那位『鈴鳴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也不知道我們今天能不能在山中見到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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