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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連繫
黑澤耀其實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沒什麼印象。
但在他的記憶中……好像的確在自己小時候，還在幼兒園中的那時，還留有父親在家的記憶。
只是那時的父親似乎也是忙於工作而和他沒什麼互動，就連在假日裡，父親也因為工作而總是出門在外。所以小時候的他和父親……好像也沒有多親近。
疏離的程度甚至是到了－－就算是在喪禮上，看著棺材裡的父親，只覺得比起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還要來得熟悉一點而已。
也沒什麼難過的感覺……雖然很想這麼說，但事實上他還是在那場喪禮的最後掉下了眼淚。
不是出於與自己有著相同血緣的摰親之人的離去。
而是因為在那場喪禮上，媽媽緊緊地抱住了他，像是道歉一般不斷說著「小耀，你以後沒有爸爸了」「小耀，以後家裡就剩下我和你兩個人了」「小耀，不要擔心，媽媽會努力的」。
那一聲聲的「小耀、小耀」非但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還讓他完全看清了媽媽的脆弱與悲哀，即使無助還是故作堅強－－黑澤耀是為了那樣的媽媽而哭的。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黑澤耀的童年結束了。正是因為看過了媽媽最脆弱的那一面，又已經有了「男孩子就是要保護這個家庭」的認知，就算那時的他還只是個……連小學都還沒畢業的孩子，在那個階段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顧好自己的課業、不去和其他孩子打架以避免讓媽媽擔心，除此之外，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盡快長成能夠讓媽媽依靠的大人。
－－要怎麼做才能快點長大呢？
不知不覺間，他開始試著模仿身邊大人的處事和談吐，想讓自己變得更加更加……接近大人一點，結果卻是因為和其他孩子不同的說話方式而總是一開口就會將氣氛弄得很僵。
還有，一直想著那樣的事，朝著那樣的「目標」前進著，有一段時間黑澤耀根本就不清楚，也從來沒有想去詢問：自己的親生父親是怎麼死的？
直到高中放學回家後的某天，他才從造訪家裡的父親前同事－－一位健談的叔叔口中得知了更多，那位在他從小到大的記憶中沒留下什麼太深刻印象的父親的事。
「你爸爸以前是一名海岸巡守員……工作地點是在生口內海那一帶的沿岸。他平時是個工作很認真也不太愛說話的人，但只要拿出了你的照片就會開始聒噪地說個沒完……」
根據那位叔叔那些年代久遠的印象，他的親生父親曾經向他們這些同事炫耀過－－「看吧這就是我兒子，看起來就是未來能夠有一番作為的樣子吧？」
「雖然我現在和這小子不是很親近的樣子，但是未來如果有了長期排休的機會的話－－」
「我一定要好好的抱抱他，和他好好培養一下父子之間的感情！」
或許是因為那位叔叔口中「父親」的樣子實在是和他那點模糊印象中的相差實在太遠了，黑澤耀一時之間還以為聽的是別人的故事。
也就因此在聽過那些話之後，反而還能保持冷靜的繼續問下去：「那麼我爸爸……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位叔叔當時給出的說法是「他的親生父親在巡邏的途中不小心被迎面而來的大浪捲走了，等到找到人時已經溺斃了」。
－－聽起來是十分的尋常合理，也完全沒有任何神怪介入餘地的死因。
然而，那只是他加入黑澤晶研究室前的想法。在研究室中幫著已經成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整理起撰寫升等論文的資料，從資料中發現那些資料中的那片「妖鬼海」也就是現在有著「生口內海」這個正式名稱的那個地方時－－
無論是任何人，看過了妖鬼海上那些離奇的傳聞記述，又因為四迷山上發生的事而確定了在這個世間的確存在著妖魔鬼怪……都會不禁開始懷疑起，父親當年的死亡是不是另有隱情？
※ ※ ※
「原來這才是你選擇這個題目的真正研究動機嗎？」
在等待著自己的哥哥批改論文的同時，因為無聊才多和對方聊了幾句。雖然中途曾經有過「這樣會不會說得太多了」的疑慮，不過也有點希望能藉此從比起自己還要「見多識廣」的對方那裡知道什麼。
畢竟除了看過的文獻多寡，他記得從先前研討會上看起來，黑澤晶和幾位專門研究妖鬼海怪談的老教授都有著不錯的交情，說不定聽完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死的會有什麼新的看法。
不過直到不久以前，還將心力大部分都放在四迷山傳承研究上的對方……在他帶著期盼的目光中卻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一帶近年的怪談……或許我認識的那幾位教授可能會知道，等一下我找找他們的聯絡方式再給你。」
「麻煩了。」
「不麻煩啊，畢竟我們是『兄弟』，這又是和可能和你的研究有重大關係的事，我能幫得上忙的部份我就會盡量幫的。」
對方沒提起還好，一提起「兄弟」的這件事……黑澤耀不由自主地又將目光移到了正靠在對方電腦旁的那台玩具車上。明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禮物」了，看起來卻還像是新買的似的，表面上沒有任何灰塵或破損，足見收到這份「禮物」的人有多珍惜。
但對於黑澤耀來說，看到這台車只會讓他想起－－在媽媽再婚的那一天，真相大白的同時「禮物」也到了對方的手上，頓時又是一陣尷尬不自在。
就那麼靜默了好幾分鐘的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了，手上還是持續改著論文的哥哥率先開啟了新的話題：「不過，真好啊，就算很少，你還是有一點點曾經和親爸爸相處過的記憶。」
「像我媽媽……在我出生時就死掉了，不要說是聲音，我連她是不是曾經抱過我都不知道了。」
黑澤耀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位沒有血緣的「哥哥」主動提起他的親生母親的事。
再聽下去可是超級不好，這位哥哥的過去就像是什麼悲劇家庭小說的開頭似的，不但母親在生產過程中因為難產而亡、自己在出生時因為缺氧而留下了病根……甚至在成長過程中還害了想要為自己找個「新媽媽」的父親。
就算是再有耐心的女性，也受不了三天兩頭往醫院急診室跑，還要忍受生病孩子的整夜哭鬧的生活。而且就算想要對那個孩子投入關愛，據說小時候的黑澤晶一看就是－－活不久的樣子。
再怎麼樣還是跨不過這道檻的女性們，最終還是紛紛離去了。因此黑澤晶在成長過程中還是過上了沒有母親的生活。
但是對黑澤晶來說－－那倒是沒什麼關係。因為相依為命的父親始終都沒有放棄過自己，身兼母職的把自己帶大了，他在成長過程中從父親那裡感受到的愛……比起其他有爸爸媽媽的孩子一點都不少。
也是幸好他的父親並沒有放棄他，隨著年紀增長他的身體狀況也漸漸穩定下來。儘管不能說是「非常健康」，但至少是……還能夠在四迷山上亂跑迷路還可以迷到撞見山神的程度。
……就算是那樣，對以前的黑澤晶來說，內心還是會懷著一絲期盼。
「啊，這個要怪我爸爸啦，因為他在我小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補足我對媽媽的記憶，曾經對我說過好幾次，『我媽媽在臨終時說，她會保祐我得到一個會疼愛我的新媽媽，還有可愛的弟弟』，我也就漸漸……認真了。」
黑澤耀總覺得自己從那句話裡聽出了幾分的落莫和羨慕。
就像是曾經的他為了不讓母親再難過所以希望能成長成母親的依靠，而如今他的願望隨著年歲漸長也已經算是實現了。而小時候的黑澤晶曾經有過的願望，現在這樣……算是實現了嗎？
自己的母親對黑澤晶的態度是絕對符合願望的，而「可愛的弟弟」這一點嘛－－
回想起從和對方成為「兄弟」的那一天至今的一切，他忽然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好不容易才能從喉嚨中擠出一句：
「我會學著和你更像是……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兄弟。」
對方聽見這句話似乎愣住了，像是有點不敢相信以他的個性會這麼直接的說出來。
沒過多久後，黑澤晶卻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笑著回應了他：
「不……不需要硬要自己有任何改變也沒關係，我的弟弟，像你這樣就已經很棒了。」
※ ※ ※
「不過論文該修改的部份還是要修喔，在這件事上我可是不會放水的。只不過是文獻回顧而已，照這個數量來看……後天晚上之前能交給我嗎？」
如果不是後續再接上了這一句的話，他肯定會小小的感動起來。
然而只要有了這句，什麼願望什麼弟弟什麼感動一下子都被拋到了腦後去，剩下最重要的事是－－黑澤耀急急抄起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打開信箱收信後，裡面果然趟著剛被批改完寄出的論文檔案。
而對方口中的「這個數量」則是……他打開了檔案一看，只見遍地開花滿滿的都是紅字註釋，幾乎是逐行逐字逐句的修過了，還有很多被認為是「敘述有所不足」的地方。照這個數量來看－－
大概需要再看個幾十篇文獻才能修改完吧？
「……你在開玩笑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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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詭異事繪前引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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