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以前陪著那孩子看動畫片時，我總是對畫面中的「死後世界」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畢竟讓孩子們觀看的不可能是太沉重殘酷血腥的場景，動畫片中的主角在最終決戰時被敵方打倒後，眼前只是忽然出現了一座寬大的木橋，過了木橋是一大片五顏六色的花海，還有主角認識的人在花海中揮著手親切地呼喚著：
「喂－－喂－－」
「你怎麼在這裡？你的時間這麼快就到了嗎？」
「辛苦了，來吧！過來吧！」
但當主角還站在木橋前發愣時，身後又會響起同伴的聲音：「不要過去！不要過去！過了橋就回不來了！」
「那裡可是死後的世界啊！」
製作這些動畫的人留給孩子們的僅僅是「死後世界是一個會讓人有去無回的地方，不過那裡很漂亮也很溫暖，還有很多熟人也在那裡」，就像剪紙花一樣，乍看之下美麗卻又空洞單薄的印象。
－－死後的世界真的有那麼好嗎？明明還活著的人不可能看過……都只是想像而已。
或許初衷只是在教給孩子們「死亡」這個概念時，讓孩子們不會太過恐懼。可是在我們這些已經知道「死亡」是什麼、「死亡」會奪走什麼的大人眼中，只覺得它太強調「死後」的美好，而忽略了很多很多東西：
沒能讓那孩子盡早得知「如果真的過了橋的話，他喜歡的車子和玩具是不會一起跟過去的」；「如果真的過了橋的話，他就永遠沒有機會像爸爸一樣開車了」。
……如果能早點讓那孩子知道這些的話，當我那位長期深陷憂鬱之苦的妻子想帶著他一起「過橋」的話，那孩子是不是就會多想一下、甚至是求救，而不是－－
像妻子手機中錄下的影片一樣，高高興興的一口答應了？
「要和媽媽一起過去嗎？」
「好！」
而且那陣子正忙於工作中的我無法像動畫中主角的同伴那樣，即時說出那句「不要過去」，從警方那裡接到噩耗時已經來不及了。
在那之後我本來是有點埋怨妻子的，更怨恨的卻是我自己。怎麼不多注意一點？如果，如果能更早留意到妻子的治療早就起不了多少作用的話……
再怎麼自責也什麼都改變不了。身為還活著的人，花了一段時間平復情緒之後，我在不久前再次將自己投入工作中。然而－－
那朵美麗卻又滿是空洞的黑色曼陀羅剪紙花，這時展現在我面前的場景，卻已經不是「不可思議」能夠形容的。
－－我看見那片黑色的花海中，出現了「那孩子」的剪影。
像是有誰躲在窗外操縱著長著那孩子模樣的燈影戲戲偶，卻又因為沒有拿捏好距離而只能留下看不清細節的黑色剪影似的。
比起「燈影戲」或許更該形容為「影繪」。
固定住的手腳關節讓那孩子行走在花田中的每一步都帶著僵硬感，被折斷而下垂的頭部也完整符合了……以「上吊」的方式陪著妻子一起離開的那孩子在我腦海中的印象。
「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即使只是個剪影，即使那詭異的姿態換成其他人早就尖叫出聲了，因為我認得出是那孩子，這時內心完全沒有恐懼感。
我反而是走到了窗前，看著那孩子的剪影從花海遠方跌跌撞撞不自然地向這裡走來。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落地窗上的剪影也有了變化……不只是越變越大，那孩子折斷的頭部悄悄復原了，身形也逐漸拉長，幾步就從孩童長成了大人的樣子。
直到停下腳步時，在黑色曼陀羅花海中和我面對面的那道身影已經長到了和我一樣的高度。好奇怪啊，明明看不見剪影的五官，我莫名地感覺到那孩子現在臉上似乎帶著十分爽朗的笑容。
隔著一扇落地窗……我甚至還聽見了那孩子帶著笑意的、只有在長大成人後才會擁有的低沉嗓音：
「爸爸，對不起，我先和媽媽離開了。橋後的這裡也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好，爸爸你看，不是還有這麼多美麗的花嗎？」
「爸爸還要很久之後才會過來這裡吧？在那之前我和媽媽都會在這裡等著的，等到那一天我們一家人再在這裡團聚－－」
什麼等到那一天？這段時間以來壓抑著的悲痛和自責不知不覺間滿溢而出，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我想倒不如就這麼跟著不知道到底成了「什麼」的那孩子一起離開……
這時太強調「過了橋後」的美好的人反而變成我自己了。
什麼「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活著的人要往前看」、「只要活下去，未來就還有希望」，相較於眼前的「死後世界」， 美麗卻又空洞單薄的反而變成這些話了。
……能夠一家團聚的「死後世界」就近在眼前，只是隔了一扇窗而已。
是不是只要推開這扇之後，就可以立刻前往那孩子所在的地方？一有了這種想法，身體就自然有了動作。在我意識到即將面對什麼之前－－
我已經先一把拉開了落地窗。
然而……彷彿是一瞬間撤去了舞台布幕似的，映入眼中的只有漆黑的庭院。因為在妻子離去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打理，已經成了雜草叢生的樣子。
怔怔地注視著那幅風景，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希望能再見到那孩子長大成人的樣子吧？我猛地關上了落地窗。
接著對著恢復原樣的黑色曼陀羅剪紙花，大失所望。
※ ※ ※
黑色曼陀羅：帶有迷幻效用的黑色曼陀羅，因為樣子很像乾涸後的血……
所以在很多地方都被作為「不可預知的黑暗」和「死亡」的象徵喔。
－－摘自某位花店店員的宣傳詞。
完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妖詭異事繪前引 (2)
{{ article.tit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