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再往那個方向、朝著來時的方向多前進一點吧。
——我記得應該是在那個地方分開的。只要能找到那個岔路口,接著就一定能再找到那片空地的,然後……必然會再見到面的。
——到了那個時候,我應該要說些什麼呢?
——我想想……想說的話好像有好多好多,可是最常出現在口中的,大概會是「謝謝」這個詞吧?
——就算已經各自變了模樣,也有了不同的境遇,彼此的心願也算是實現了,至少只有這件事……
——要把這份心意傳達到才行。
※ ※ ※
……或許是過去田野調查時養成的習慣動作,等到那一天女學生竹取光離開後,黑澤耀整理起手邊的筆記和手邊的東西時,才猛地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似乎錄下了大部份的面談過程。
雖然不太記得了,但他應該是在女學生談起「萬年竹先生」的事時,出於聽到「怪談」一詞的條件反射就按下了隨身帶著的錄音機的錄音鍵。
「我記得以前那傢伙帶著我去訪問那些老人家時好像也是這樣的……現在我用他的東西做出了一樣的動作,該說是變得越來越像他了嗎?。」
他有些煩躁地抓抓頭,卻還是改成了以錄下的內容檢查著筆記的內容有沒有疏漏之處——
儘管錄音的後半段都是竹取光在述說著自己從小到大做的那個怪夢:
「我在那個夢境中,一直都在那片竹林裡奔跑著……」
只是依照女學生的說法,她能夠感覺到夢境中的自己,有時似乎是因為正被誰追趕著才在竹林中拼命奔跑,還隱隱約約有種「應該還有誰陪著自己一起逃」的感覺。
……對,應該是有誰在的。
夢境中的她雖然乍看之下忘掉了很多事,但還是有個模模糊糊印象的。
她記得那個人似乎在某段路程中還拉著自己的手。
那個人一直帶著她跑著、舉著劍擋在她前方,筋疲力盡卻仍舊努力地試著想在竹林中為她找到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絞盡腦汁地想讓她成功逃離追捕……是到了沒辦法的時候才終於放開手的。
接著才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漫長而孤獨的逃亡。
然而夢境中的她卻很清楚,這趟逃亡並不絕望。就算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對那個人的感謝卻全數留在了心中,那是無論忘卻多少事都無法抹去的珍貴情感……她懷抱著那樣的寶物,臉上流著眼淚卻也同時帶著笑意的逃亡著。
「漸漸長大之後,我卻又感覺有時夢中的自己不單純只是在逃亡。」
差不多是在上了中學之後,因為從小到大那樣的夢已經做過無數次了,就連原先在逃亡中看起來「每個地方都長得一樣」的竹林,也能開始分出每個地方的細微不同——
那裡的竹子是還完好無缺的,一看就沒有人來過。
那裡的竹子上殘留了大量的刀痕還帶上了點點血跡,應該是不久前才有人在這裡進行過一場惡戰。
夢中的她跑過那些染血的竹子時,有時會稍微停下來,輕撫著那不知道是誰的血,然後再向著刀痕更多、飛濺的血跡也更大量的地方衝去。
明明那時的自己,身體應該也已經到了極限的。
做著夢的她,儘管忘掉了很多很多事,對自己究竟在這片竹林中逃了多久也只剩下不清楚的印象,但要是夢中能夠感受得到痛覺的話,想必雙腳已經疼痛不堪了吧?如果有時間停下來一看的話,大概會發現腳上也沾染了點點血跡。
即使如此還是努力地擠出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賣力奔跑著,往竹林的更深處、不只是血跡幾乎已經要匯流成河,還幾乎失去了所有光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邁進。
她似乎是為了要去見那個人,為此即使見到了如此慘況,即使身體再痛再累卻再也不會逃跑。內心沒有任何對於即將到來之事的恐懼,反而仍舊裝著滿滿的感謝。
那一定是——
一定是因為曾經全都看在眼裡,也全都知道,那個人為了她到底付出過多少努力……所以至少要傳達這份心意才行。
「我一直做著那個奇怪的夢,每當從夢中醒來時,留在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都是『必須傳達到這份心意才行』。」
「我本來還不太了解那個奇怪的夢是什麼意思,要向誰道謝、夢裡想見面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從爸爸媽媽口中聽說自己其實是從竹子裡出生的事之前,為了這個夢,我其實也自己去過很多有竹林的地方,每到一個地方就期待著『會不會是這裡』『那個人會在這裡嗎』。」
「就算我並不清楚那個人的身份,至少想替夢中的自己……傳達至今為止的感謝。雖然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找到,我還是覺得只要一直努力下去的話,說不定真的能見到那個人。然後——」
那是去年的事了。
從網路上得知那座「四迷山」裡似乎也有竹林的竹取光,向大學請了假之後——
直接為自己策劃了四迷山風景區的三日遊。